莫负良辰 (明冰生)

　　雨丝惆怅，思绪翻涌，不受控制地回想到了大一那年。
　　沈容云出身小康家庭，父母开明零花钱给的够，在衣食上从来没短缺过。但他自小比别人聪明，也比别人懂事。趁着寒假就想出去找份兼职，才来大学半年的他把这个事跟几个学姐一说，整个院都知道了，纷纷给他介绍工作。他盛情难却，只好从一众工作中选择自己直系亲师姐介绍的工作。
　　你所做的每个选择，都是必然的。这个道理沈容云这几年闲暇时才琢磨过来。
　　他那时看中这个补习工作，一是工资高，二是凭他高考全省第二的成绩，他有信心把人教会。
　　雇他的是当地的富商殷家，主人家并没有出来，就是一个自称管家的人接待了他。告诉了他一些条件和要求，全程趾高气扬，要求一条接一条。沈容云不在意，毕竟他就教一个月。他脾气也好，不管管家怎样冷着脸，他都微笑以对。管家本想亮亮身份，免得这不知名的大学生破坏规矩，但最后看他不接招，就说不下去了。
　　这时门口传来清亮的口哨声。少年一路吹着口哨，一路滑着轮滑，一个跃身，就从门口的台阶上飞过。少年的轮滑在客厅繁复精美的地毯前停了下来，口中的哨声却不停。清亮婉转却不知哼的是什么调子。
　　沈容云看到少年进来，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便起身温和地说：“你好，我是沈容云，你接下来一个月的家庭教师”
　　少年傲慢地扫视了一遍沈容云，又斜着眼看向一旁的管家：“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找的全省高考第二的家庭教师？”
　　管家正正板板地躬身回答：“没错，夫人的命令，接下来一个月也由他教你”
　　少年翻着白眼，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那就让他教吧”，就踩着轮滑一路上楼去了。
　　管家引着沈容云到三楼的一间房间，房间相对整个别墅的规格来说并不大。就是一间小书房，琳琅满目的却是各种漫画书和游戏光盘。窝在角落里的还有一头棕色的萨摩耶，体型高大，软趴趴地瘫在屋角。看到陌生人进来了也不叫，只欢快地起身，颠颠地凑到沈容云脚边轻嗅。
　　少年已经脱了轮滑鞋，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前。走近看正热火如天地打着游戏。
　　管家已经离开了，少年还继续打着游戏。
　　沈容云见少年没有一些学习的意思，便知道这次的兼职，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了。
　　蹲下身，挠了挠萨摩耶的下巴，萨摩耶欢快地抬起脖子伸着让他挠。沈容云从小就喜欢动物，而且他天生就对动物亲近，不管谁家的小猫小狗都喜欢凑在他的身边。
　　边挠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萨摩耶在他的手上蹭的更欢快了，尾巴都摇了起来。
　　沈容云笑呵呵地逗它玩，全然没看到一旁已经停下游戏，不善盯着他的殷时易。
　　“丸子，过来！”
　　叫丸子的萨摩耶听到主人的声音,又颠颠地扑到主人身上。丸子不仅体型高大而且毛发纤长，直起身来比坐在椅子上的主人还高。略单薄的少年经丸子这么一扑，整个人都陷入丸子柔软的毛发里了。跟丸子嬉闹的少年彷佛变得跟丸子一样柔软，相见时的锋利都隐在了柔软的毛发里。
　　殷时易揪着丸子的脑袋，心里暗暗地责怪它吃里扒外，没想到丸子以为他是在跟它玩闹，舔了殷时易一手的口水。
　　“笑什么笑!”殷时易一瞥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笑得舒心的沈容云，顿时更加没了好气。
　　沈容云稍微收敛了下笑意，走到书桌前翻看了一眼堆的乱七八糟的数学课本：“我们开始上课吧”
　　殷时易轻蔑地看着沈容云的一系列动作：“我不管你是全省第几，我都不稀罕。我也不需要补课，你是我妈请来的，将就做个样子，她也不知道。她不会管的，你也不需要逼我跟你学。”
　　沈容云好笑地看着矜傲的少年：“那我要是只拿工资不干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少年的眼神更不屑了。甭管全省第几，跟那些之前来的老学究一个德行。这样更好，省的他在一旁唧唧歪歪。
　　“可是啊”沈容云的声音拖长了：“我拿钱不干事心里慌的很，所以我们还是上课吧”
　　殷时易惊愕了一瞬，接着又气急败坏。狠瞪了沈容云一眼,带上耳机自顾打游戏去了。
　　沈容云也不强制拉他来学习，自己把殷时易的复习资料整理了一遍。从唯有的两张数学试卷估摸了一下殷时易的基础，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基础知识差了点，但思维发散题和推理题基本上全对。说明殷时易其实并不笨，反而脑子灵活，只是没下功夫在基础知识上。
　　沈容云将高一到高三的基础知识都罗列了一遍，以便接下来的授课。等他整理完已经夕阳西下了，薄暮冥冥。少年不知去了哪了，整个书房只留他一个人了。
　　沈容云下楼，告别了管家，承诺明天来正式上课。一直到沈容云离开，都没看到殷时易和丸子。
　　第二天来沈容云除了带了一册习题外，还带了一大包狗粮。
　　进门时就被丸子热情了扑了一下，险些跌倒。
　　“丸子，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将一袋狗粮在丸子眼前晃了晃，想是鲜艳的颜色吸引了丸子，一张口就将狗粮衔了去。
　　“丸子，等等”将乱跑的丸子抓住，从它口中夺过狗粮，拆开来一根一根地喂它。
　　丸子享受地仰着头，吃一根还蹭一下沈容云的手。
　　殷时易简直没脸看丸子的蠢样。昨晚声正严明地警告了丸子别丢他的脸，没想到今天直接旧态复萌了。
　　沈容云抽了几根放在地上，剩下的收了起来。
　　这才开始他的授课。
　　当然，也不顺利，因为授课对象还是不配合。沈容云拿他又没办法，从书架上拿了两本漫画勉强打发时间。这一看就收不住了。
　　沈容云从小爱看书，市图书馆都给他跑遍了。上至各种科学杂志，下至各种游记小说他都看过，偏偏他就没看过漫画。
　　第一天正式上课一点知识都没讲，一个沉迷游戏，一个沉迷漫画，一下午平安无事地度过。
　　等走的时候，沈容云腆着脸皮从殷时易那借了几本回去。殷时易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才把书借了出去。
　　大概第三天的时候，沈容云的授课才有一点进程。在这过程中，他已经跟丸子非常熟了，丸子每天下午都会到门口去接他了。
　　要说殷时易能乖乖坐下来听课，还是沈容云以一局游戏击败了他才换回来的。
　　“我们从高一基础知识开始”
　　“行”殷时易勉强收敛了不耐烦的心情，暂时与沈容云达成了一致。
　　有了第一次的授课，接下来让殷时易妥协的办法就容易多了，再加上有丸子在中间撒泼打滚，半个月的课程总算完成了。
　　写了一半的数学卷被一道题目卡住了，计算了半天也没出个结果，殷时易顿时就不耐了。抬眼看某个老师正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漫画，心理便不平衡了。
　　“你能不能严肃点，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
　　沈容云眼也不抬：“试卷做完了吗？”
　　“啧”殷时易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是怎么考到全省第二的？我妈真是看走眼了，找了你”
　　闻言，沈容云放下书指着殷时易手下的卷子“凭我高三时，这样的卷子每次都考满分”
　　殷时易低头看向卷子上几道空着的题目，深深地感到被鄙视了。再看丸子一脸蠢样地给沈容云当脚垫子，心里更加憋屈了。
　　沈容云这一个月的课教的颇舒坦，除了刚开始的一点阻碍，后面简直是一帆风顺。殷时易本身就聪明，现学现用，反应极快，后期沈容云几乎没费什么脑。
　　最后一堂课时，沈容云直接把行李带来了，准备下课后直接去车站。
　　等最后一堂课了时，殷时易才觉得时间过的快。以往最难熬的就是寒暑假了，可这个寒假过了大半，竟觉得念念不舍了。
　　“你这就走了？不是还有几天才过年吗？”
　　沈容云拖着行李：“快过年了，家里催着我回去”
　　走到大门门口，沈容云停住脚步：“你也不用送了，快回去吧，记得剩下几天把作业都要做完”
　　“真啰嗦”殷时易一如既往地嫌弃，可顿了顿他又说：“那你年后什么时候回来？”
　　“啊，那大概要到初六七了”沈容云抱了抱丸子，狠揉了一把丸子毛茸茸的头，心理想着要是母上大人能同意，自己也养一只。“不过年后我直接回学校了，一个月补习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殷时易淡淡地接了句：“啊，我跟我妈说了，说你补习的很好，下学期你还帮我补习”
　　沈容云惊道：“你不是一直嫌弃我吗？还愿意让我教？”
　　“相比那些老学究，还是年轻的不伤眼，况且我下个学期还要考高分给你看尼”
　　“我下学期比较忙，可能没时间过来的”想了一下下学期的安排，确实没有多少多余时间。
　　“周六周天来就可以”
　　看着少年不同第一次见面的认真，沈容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沈容云来的这一个月都没见到殷家的当家主人，总是殷时易一个人加上一屋子的管家佣人。也许是少年身上的孤独，才造就了先前的反叛。一个月的相处让沈容云认识到这仅仅是一种对抗大人的手段，内里是纯粹的17岁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