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一架 (方次叁)

　　展寻澈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按了他头顶的呼叫铃。
　　直到护士进来拔走了他手上的针头，周页瑾脑子都有点儿发懵。
　　等他缓过神来，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先骂一声靠。
　　贴过来就贴过来，动作那么慢干嘛，害得他紧张了半天。
　　护士前脚离开，周父周母后脚就带着午饭回来了，周页瑾闻见喷香的饭菜味儿，顿时就感觉肚子叫了一声。
　　“针头拔了啊，正好你能腾出手吃饭了，省的我还得喂你。”周父进来看见周页瑾手上的针头没了，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周页瑾暗中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跟周父说话的表情。
　　“先吃点儿饭，吃完饭再把药吃了，”周母把两个一次性餐盒都打开了，又从外衣兜里翻出了一盒感冒药，“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吃。”
　　“我不都挂过水了吗？”周页瑾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右手背上的创可贴，刚才没把针眼按好，现在有点儿往外渗血。
　　“你主要输的消炎药，吃点儿感冒药好的更快。”周母放下药，靠在窗户边看着周页瑾和展寻澈吃饭，过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了。
　　周页瑾看了看周母，又看了看旁边眼睛都快眯没了还要坚持玩手机的周父，忍不住开了口，“要不你们先回去睡一觉吧。”
　　周母揉了揉太阳穴，“也行，反正医院也没什么事了，回去补一觉下午再来。”
　　周父的头突然剧烈地点了一下，生生把自己手机从手里撞飞了。
　　“卧槽。”周父赶紧捡起手机，睡意醒了一半儿。
　　周母看着他笑了笑，“赶紧打个车回家睡觉吧，都困成什么样了。”
　　“我有车。”周父把手机揣进兜里。
　　“你想疲劳驾驶？”周母问他。
　　周父没吭声，挠了挠头走出病房。
　　“三点有护士来量体温，你别乱跑啊。”周母走之前，冲周页瑾交代了这么一句。
　　“知道了。”周页瑾拖长了声音回答。
　　周父和周母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周页瑾吃饱了，把餐盒盖子盖上，扭头问展寻澈，“你不回去睡一觉吗？”
　　展寻澈也放下了筷子，“不困。”
　　“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周页瑾穿上了鞋，站到地板上跺了跺脚，精气神比早晨强得不是一点点。
　　展寻澈把餐盒扔进了垃圾桶，“嗯。”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周页瑾住在二号住院楼，楼下算是个微型公园，很多人闲着没事儿干，就去下面溜溜弯儿。
　　周页瑾和展寻澈坐在长椅上，背后是一株树干有碗口粗细的桃树，笔直的枝桠上面点缀着繁多的花骨朵。纵然桃花还没有完全开放，但坐在树下，也足以闻到淡淡的清香。
　　现在正是该睡午觉的时候，小公园里没有几个人，周页瑾和展寻澈坐了半天，也只看到一对老夫妻。
　　妻子的两鬓已然全白，她笑呵呵地推着轮椅，跟轮椅上的丈夫谈论桃花还有多久能开放。
　　“这就是我幻想中的老年生活啊，”周页瑾把手臂架在长椅的椅背上，脑袋一仰枕在了手臂上，“等我老到走不动道了，就坐着轮椅和爱人每天遛弯儿，我们看花开，看花落，看夏雨滂沱，看漫天白雪，等到来年春天，我们接着相伴看花开。”
　　展寻澈想象着他说的画面，勾起嘴笑了笑，“这么巧？”
　　“嗯？”周页瑾转过头看着他。
　　“等我老了，我就推着轮椅和爱人每天遛弯儿，陪他看尽他喜欢的每一种风景。”展寻澈侧头跟他对视，眼里含着笑意，笑意中还掺杂着一种让周页瑾不太敢细想的情感。
　　四目相对，周页瑾很快移开了目光，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到点儿了，该回去吃药了。”周页瑾故作轻松地站起来，摆了几个舒展肢体的动作。
　　展寻澈一挑眉，什么话都没说。
　　周页瑾上楼吃完了药，展寻澈又在他病房里待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洗了把脸准备去学校。
　　“学校今天有事儿？”周页瑾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
　　“我去趟你家。”展寻澈随手抽了几张纸，擦去了脸上的水渍。
　　“去我家干嘛？”周页瑾问。
　　展寻澈瞥了他一眼，“把你同桌的笔记本还了，省的你每天一醒过来就惦记她。”
　　“我就惦记了一次。”周页瑾没好气地说。
　　“嫌少吗？”展寻澈问。
　　“去你大爷，”周页瑾骂了他一句，骂完了才反应过来，展寻澈一开始就搞错了重点，连带着把他的重点也给带跑偏了，“你搞搞清楚重点，重点是笔记本！”
　　“都一样。”展寻澈一脸淡然地说道。
　　周页瑾感觉心有点累，他垂下头冲展寻澈摆了摆手，“滚滚滚，赶紧滚。”
　　“好。”展寻澈笑了起来，弯着眼睛点点头。
　　展寻澈走后，周页瑾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思考他跟展寻澈刚才的对话。
　　他们方才的对话，根本不像一对亲如兄弟的人应该说的，更像是一方正在吃醋的爱人间会说出来的话。
　　靠。
　　周页瑾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也许他刚才就不该和展寻澈解释那么多，说多错多，这话果然有道理。
　　展寻澈从周页瑾的房间里拿到了金戈给的笔记本和那几本书，拦了辆车去了周页瑾就读的七高。
　　“你的书。”展寻澈在见到金戈后，开门见山地把书交给了她。
　　金戈伸手接过，试探着问他，“周页瑾他……好点了吗？”
　　“嗯。”展寻澈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是在家养病吗？”金戈又问。
　　“医院，挂水。”展寻澈言简意赅地回答。
　　“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金戈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一沓书抱得更紧了些。
　　展寻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市人民医院。”
　　“好，谢谢你。”金戈笑了起来，对展寻澈点了下头表示谢意。
　　展寻澈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周页瑾挂了一天水，发烧的情况就好了不少，但因为扁桃体还没下去，他还得在医院躺满五天，彻底好了才能出院。
　　当他躺到第三天的时候，很久没见着面的孙智青和舒芸突然一起出现在了他面前，手里还提着个果篮。
　　“干什么干什么，我住院你们都要虐狗？”周页瑾半开玩笑地冲他们说道。
　　“是啊，”孙智青嬉皮笑脸地把果篮放到了他床边，“虐虐更健康嘛。”
　　周页瑾翻了个白眼，“滚蛋。”
　　“不用你说，我们很快就滚了，也就吃饭时间溜出来看你，一会儿还得回去上晚自习，”孙智青抓过他的手，看了看他手上的针眼，“爽不爽？”
　　“爽死了，你要不也试试？”周页瑾问他。
　　“算了，你自己爽就好了，我不跟你抢。”孙智青摊开手耸了耸肩。
　　周页瑾切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孙智青和舒芸没在病房里待多久，很快就跟周页瑾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他们来过的第二天，周页瑾的病房又迎来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一大早来的。
　　“你怎么来了？” 周页瑾看到金戈拿着一份粥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
　　“来看看我同桌啊，”金戈微笑着放下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份皮蛋瘦肉粥，给你当早饭。”
　　周页瑾沉默下来，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上次他只是对此有些怀疑，那么这次，他已经可以肯定了。
　　金戈喜欢他。
　　从她的眼睛里接收到这样的信息，让周页瑾忍不住有点发愁。
　　他不知道金戈是怀着何种想法在一大早给他送粥的，他只知道，如果不想让金戈误会他对她也有什么想法，他就不能收下这份粥。
　　“怎么了？”金戈对他这样的眼神有些疑惑。
　　周页瑾看了一眼那份粥，犹豫着开了口，“很不巧，我……皮蛋过敏。”
　　“这样啊……”金戈的声音有些失落，“是我没考虑好。”
　　“很抱歉。”周页瑾低下头，掩住了愧疚地神色。
　　“没关系的，”金戈把那份粥重新提到了手里，“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周页瑾点了点头。
　　金戈提着粥离开了病房，在医院的走廊里，她碰到了正往病房走的展寻澈，手提同样提着一份粥。
　　金戈对展寻澈礼貌性地笑了笑，垂眼看了看他手里的那份粥，她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起了。
　　展寻澈手里，提着一份跟她一模一样的皮蛋瘦肉粥。
　　金戈定在原地，听着展寻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然后从周页瑾的病房里传来了一句：“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她的粥已经快要冷掉了，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地把粥扔进了垃圾桶里。
　　在医院的最后一天恰好是星期天，周页瑾躺在床上，正看着那慢得仿佛这辈子都滴不完的液体发呆时，突然接到了路泊杉打来的电话。
　　“喂。”周页瑾接起电话，能听到路泊杉那边传来的风声，他应该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