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一架 (方次叁)

　　“吃饭了，”厨房的声音停了，周母端着两个碗走进了周页瑾的房间，“特意弄清淡了，有利于你养病。”
　　“我没什么胃口。”周页瑾转过头看着周母，眼睛里泛着水光。
　　周母捏着下巴想了想，“那正好，空出肚子吃药吧，你今儿还有两顿呢。”
　　“……”周页瑾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吃饭还是吃药，自己选。”周母给他支了个桌子，把碗放到上面，顺手又探了探他的体温，“这药还挺有效，温度没那么高了。”
　　周页瑾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起了饭，吃了没几口，又把筷子放下了。
　　“饱了。”周页瑾轻轻把碗推开了。
　　周母看了看碗里的剩饭，又看了看周页瑾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你现在这样儿，真的很像一个弱女子。”
　　“……”周页瑾扫了周母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点儿东西垫肚子，再吃药就不会伤到胃了。”周母收拾完了碗筷，把药放到了周页瑾床头的柜子上。
　　周页瑾装作没听到，他原本坐着的身体缓缓下滑，直到完全躺平在床上。
　　他拽了拽被子，只露出一对眼睛。
　　“别装傻，一会儿我过来检查。”周母拿着碗筷离开了，临走时，丢给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周页瑾苦大仇深地看向他的药，考虑良久后，还是仰头将药喝了下去。
　　他喝的药里面有一种含有让人犯困的成分，周页瑾明明是刚醒，但在喝完药半个小时之后，他再一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比上午睡得还要长一些，睁眼时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他那一整天都没有拉开的窗帘，在他被子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光。
　　周页瑾闲得无聊，用目光描绘起了窗帘上的纹路，在他描得起兴之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拧开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周页瑾回过头望向门口，只能看到一个背对着光的人影，看身量，是展寻澈。
　　展寻澈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见周页瑾看向他，他松开放在门把上的手，走向了周页瑾。
　　伴随着清亮的脚步声，展寻澈站到了周页瑾的床头，把几本书放在了他的床上。
　　“这是……？”周页瑾低头看了眼，才注意到最上面那是个笔记本，印着一个在雨天举透明伞的人，带着点儿非主流的调调。
　　周页瑾努力提取了一下自己烧成浆糊的记忆存库，他没买过这样的本子，显然这并不是他东西。
　　“上楼的时候在你们家门口碰见个女生，让我把今天的笔记和作业给你，”展寻澈的声音非常平淡，没有半点起伏，“她说是你同桌。”
　　周页瑾听见展寻澈说话的语调，觉得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他抬起头，观察着展寻澈的表情。
　　结果让他失望了，他的屋子没开灯，展寻澈又没有站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他根本什么都看不着。
　　就在这时，展寻澈突然坐到了他床边，清冷的月光洒在了他身上，将他的脸微微照亮。
　　周页瑾愣了一下，还没等他缓过神，额头上就多了一只冰凉的手。在轻轻碰了他一下后，那只手迅速下移，停在了他的下巴上。
　　“头倒是不烫了，我看看喉咙。”展寻澈捏了捏他下巴上的肉，示意他张开嘴。
　　周页瑾脑子有点犯懵，他呆呆地张大了嘴巴，睁大眼睛看着展寻澈。
　　刚才月光洒到展寻澈身上的时候，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那一下跳动太猛太快，他还来不及慢慢体会，心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扁桃体好像没有消下去，”展寻澈松开他的下巴，“不过起码已经退烧了，比起早晨的情况要好得多。
　　“哦。”周页瑾的神志恢复了一点，他垂下眼皮，伸手想拿床上的那几本书。
　　在他拿到之前，展寻澈的手从侧边冒了出来，先他一步拿到了书。
　　“不用写了，你生病在家，没写老师也不会怪你。”展寻澈一个转身把那堆书放到了床头柜上，嫌不够远似的，还往后又推了一下。
　　“……总得让我先看看笔记吧。”周页瑾说。
　　展寻澈听到这句话，把笔记本挑出来拿到手里，借着月光翻开看了一眼，面露可惜地摇了摇头，“她字儿写得太潦草，你估计看不懂。这样吧，我给你誊抄一遍，你直接看我写的。”
　　周页瑾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里有点儿想笑。金戈这个人虽然属于大大咧咧那一种，但她的字可是非常工整的，跟“潦草”这两字儿八竿子打不着。
　　他努力把自己即将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咳嗽一声后点了点头。
　　“你笔记本在家吗？”展寻澈说做就做，在周页瑾点头后，立马打开灯坐到了书桌前，扭头问周页瑾。
　　“不在，你直接去书架上拿一新的吧，”周页瑾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架，上面放着好几个崭新的笔记本，都是他高一开学前屯的，“新学期嘛，笔记本也得换一换。”
　　展寻澈笑了一下，从旁边的书架上随手拿了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投篮球似的扔回了书桌上。
　　“好球。”周页瑾咧开嘴说。
　　展寻澈谦虚地冲他摆了摆手，笑着坐到了书桌前。
　　他翻开周页瑾的笔记本，坐直了身子，扒开笔帽写了起来。
　　周页瑾仰头靠到了床头板的棱角上。
　　他这床头板不是很高，坐在床上仰起头，刚好能靠到床头板的棱角。他挺喜欢这么靠的，就是有点儿硌脖子。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写字的沙沙声，周页瑾听着这个声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展寻澈的字写得很快，周页瑾通过他那边传出来的声响，得出了这个结论。
　　周页瑾闭着眼睛，眼前恍惚出现了展寻澈低头写字的画面。
　　展寻澈垂着眼皮，右手握着笔快速在纸上划动，一个个极富个性的字，从展寻澈手中那支笔的笔尖，流畅地出现在了洁白的纸张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展寻澈写字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椅子在地面上拉动的声音，随后又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你睡着了吗？”展寻澈在他床边站定，轻声问他。
　　“没有，”周页瑾睁开眼，“都睡一天了，你拿我当猪呢？”
　　展寻澈笑了一声，把本子递到他眼前，“我抄完了，看看吧。”
　　周页瑾坐直身子，拧了两下脖子，抬手接过了面前的本子。
　　每次看展寻澈的字，周页瑾都觉得通体舒畅，有病都能给他看好了。
　　“她给我拿的物理笔记啊？”周页瑾看了两眼就觉得身体又不舒畅了，他用上了他作为一个病号能用的最大力气，啪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
　　“怎么了？”展寻澈没明白，物理笔记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他这么大反应。
　　“没，我物理不好。”物理是周页瑾相对较差的一门科目，现在想起初中那会儿他说物理不难，他就觉得脸有点疼。
　　“我陪你看。”展寻澈坐下了，跟他靠在了一起。
　　“别闹，你才初二，”周页瑾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我这是高一的内容。”
　　“刚才抄的过程中，我也算是把内容都看了一遍，觉得不是很难。”展寻澈说。
　　“我初二这会儿，跟你的想法一样。”周页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试一试，”展寻澈微笑着拿过笔记本，“越抗拒越学不好。”
　　周页瑾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从嗓子里发出个音节，就算是同意了。
　　周页瑾和展寻澈一起靠在床头，安静地浏览起了笔记上的内容。
　　周页瑾一行一行地往下扫着，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展寻澈，他很想问展寻澈看懂了没有，但见展寻澈看得那么专注，他就没有出声打扰他。
　　笔记的内容不多，也就两三页，两人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你看会了没有？”周页瑾终于找到时机问展寻澈了。
　　展寻澈放下本子，深吸一口气，淡定地说道，“没有。”
　　“靠，”周页瑾一脸受到欺骗的表情，“看你之前那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差点儿以为今儿碰见了个天才。”
　　展寻澈笑得特别开心，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半天才消隐下去。
　　“那你看会了吗？”展寻澈缓了缓自己的气息，问周页瑾。
　　“内容倒是差不多都懂了，”周页瑾顿了顿，表情有点郁闷，“做题估计还有点儿困难。”
　　“还得多练题。”展寻澈说。
　　“嗯。”周页瑾点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同意。
　　笔记已经看了一回，周页瑾懒得再看第二回 ，他把笔记本合上放到一边，重新靠在床头板上闭目养神。
　　“你困吗？”展寻澈凝视着他，用目光将他的侧脸轮廓扫了一个遍。
　　“不困。”周页瑾闭着眼回答。
　　“哦。”展寻澈游移的视线最终定到了他饱满的嘴唇上，直勾勾地盯着。
　　周页瑾静静地靠着，他便静静地看着，彼此只能听到对方平缓的呼吸声。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周页瑾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直起身子看向展寻澈。
　　展寻澈迅速转过头，透过窗帘，看着那早已被灯光比下去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