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 (陈景初)

　　温可青正待再说些什么，韩叙辰提着个饭盒推门进来了：“陈遇，我在家里做了汤给你带来，你……”话音未落见到温可青在这里，诧异地挑了挑眉，把饭盒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温可青看韩叙辰轻车熟路的样子，又看陈遇的目光自他进来便追在了他身上，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了一阵，试探着问他：“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陈遇哥吗？”
　　“是啊。”韩叙辰笑着点头，“麻烦你特意过来看他。”
　　“我……算代表公司来的。”温可青说，“不麻烦的。”
　　韩叙辰了然地笑，又问：“你下班就过来的吧，有吃过晚饭吗？要不要和陈遇一起吃一点？”
　　温可青忙摇头拒绝：“不用了，本来就是探望病人的，怎么好意思再添麻烦。”
　　“不麻烦，你能来我很高兴的。”陈遇说，顿了顿又笑笑，看向她的眼神十分真诚，“真的很谢谢你。”
　　温可青愣了愣，终于明白那股不对劲的违和感来自哪里，眼前这个人跟那个冷淡又疏离的陈遇比起来，简直不像一个人。她看了韩叙辰一眼，韩叙辰正把饭盒里的菜和饭拿出来，没注意到她。
　　温可青咽了咽口水，叫：“韩……”名字哽在喉咙里，她和韩叙辰也说不上很熟，直呼其名似乎不太好，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韩叙辰扭过头来：“叫我韩叙辰就行。”
　　“……好。”温可青答应一声，又说，“那你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就几句。”
　　韩叙辰看了看陈遇，温声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又安抚地拍了拍陈遇的手背，便跟在温可青身后出去了。
　　温可青靠着走廊的窗户站着，纤白的手指抓着背包的带子。
　　韩叙辰随手把病房门关好，走到她身边，和她肩并肩站着，手臂搭在窗台上，心里猜测着温可青能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陈遇哥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温可青开门见山地问，脸上的忧虑不加掩饰，“我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韩叙辰闻言，神色一凛，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对着温可青的眼神，叹了口气，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不肯对我说。那天他不小心被车子撞了，又淋雨发烧，一醒来就已经这样了。”
　　“淋雨……”温可青喃喃，疑惑道，“为什么？”
　　韩叙辰不想告诉她太多，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不小心而已。”
　　温可青满腹疑团，看他不想多说，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锅追问到底，只好说：“那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她转头看着窗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看陈遇哥真的不太对，既然你们是好朋友，还要拜托你多照顾陈遇哥了。”
　　“我自然会。”韩叙辰说。
　　温可青有点尴尬：“我……”
　　“我明白。”韩叙辰微微笑了笑，“多谢你还惦记着他。”
　　温可青咬咬嘴唇：“他跟你说过？”
　　“我自己又不是看不出来。”韩叙辰说，“姑娘你的心思太明显了，只有像陈遇那样迟钝的傻瓜才会看不出来。”他的声音里带了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温可青红了脸：“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韩叙辰神情温柔：“是。”
　　温可青没说话了，看着窗外茂盛的大树上几枝几乎要探进窗内的树枝出神。
　　“你是个好姑娘，又聪明。”韩叙辰轻声说，“陈遇他，未必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温可青扭过头来：“那请问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替他说这句话的呢？”
　　她眼神清澈明净，不避不闪，韩叙辰沉默了一会儿，扬起嘴角笑了：“我想，你心里是不是有个大概的答案呢？”
　　“我没有。”温可青迅速撇开头，一口否认。
　　“有也好，没有也罢。”韩叙辰站直了身子，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语气轻松，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困扰的事，“这也并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了。”
　　温可青垂眸不语，半晌才自嘲地笑了笑：“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她深吸了口气，“那我就回去了，你去陪着他吧。”
　　她快步地逃也似地走了，韩叙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回病房去了。
　　饭菜一口没动，陈遇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韩叙辰叫了他一声他才转过头来，见到只有他一人，便问：“温可青呢？回去了？”
　　“回去了。”韩叙辰走到他床前坐下来，“怎么不吃？一会儿凉了。”说着端了汤给他。
　　陈遇接在手上，用勺子搅拌：“没什么胃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先好好养几天。”
　　“回家一样的。”陈遇说，“我不喜欢这里。”


第五十章
　　韩叙辰摸了摸他的头发：“听话，再待几天我们就出院。”
　　陈遇看他一眼，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就几天。”
　　“好。”韩叙辰笑着答应，又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今天正好有快递送来，我替你签收了，好像是……”
　　他顿了一下，有所顾虑地看了一眼陈遇：“是你爸爸寄来的。”
　　“我爸爸？他寄东西给我？”陈遇愣了一下，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那你打开了吗？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拆开，很重的一个小纸箱，像是书之类的，我就搬到卧室去了。”韩叙辰说，“你想要看看吗？要不然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陈遇喝了口汤，低着头说，“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等我回去自己再看吧，你不要管它了。”
　　他又喝了几口汤，心里到底是在意，还是忍不住问：“我到底要再住几天呢？”
　　韩叙辰无奈：“我问问医生吧，看他们怎么说，在家养着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陈遇小声地答应了一声，安静地喝掉了汤，又勉强吃了点饭菜，便不要吃了。韩叙辰劝说无果，只好自己把他剩下的饭吃掉。
　　陈遇自受伤后情绪便总是有些怪异，他表面上不肯显出什么来，甚至笑容比之前更多，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但韩叙辰几乎每次从外面进来都能看见他一个人落寞地望着窗外发呆，因此怎么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医院，便索性提前提了辞职，专心地照顾他。
　　而陈遇在医院这几天，陈父连面也没有露过，陈遇不说什么，韩叙辰却很担心。陈遇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他问起来时也只拿别的话岔开，或是干脆沉默以对，他知道陈遇性子其实倔，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两天苏明亮来医院了，陈遇当时正睡午觉，韩叙辰坐在床位，趴着栏杆玩手机，头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耷拉。开始他没在意，也没抬眼看，直到那人走到了陈遇的床边停下了脚步，半蹲下了身子。
　　韩叙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直觉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的男孩子，诧异地问：“你是……”
　　苏明亮没答话，眼睛定定地看着陈遇被吊起来的右腿，看他在睡梦中也皱着眉，睫毛轻轻颤抖，有点难过地小声说：“你一定很疼吧。”
　　韩叙辰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心绪流转，低声叫：“苏明亮？”
　　苏明亮这才转头仰脸看他，收敛了脸上神色，淡淡地说：“你就是韩叙辰吧，我哥跟你说过我？”
　　韩叙辰勾了勾嘴角：“是。”
　　苏明亮站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迅速扬了扬，有股嘲讽的意味：“也不知道我哥看上你什么了，也值得跟我爸闹翻，弄得现在还……”他止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韩叙辰不平静了，也不在意苏明亮对自己出言不逊，皱着眉问：“你说什么？他和你爸闹翻了？你爸说什么了？”
　　苏明亮讶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和你说？看来你们也并没有他说得那样情比金坚——那不如让我告诉你，他——”
　　“不用了。”韩叙辰心里没来由恐慌，直接打断他的话，“他要说什么自然会告诉我，犯不上让外人费心。你要不是诚心来看他，还是请回吧，免得一会儿他醒了看到你又要自己生闷气。”
　　苏明亮冷笑了一声：“姿态倒是摆得十足十的。”
　　韩叙辰看在他是陈遇的弟弟，不想和他动怒，又看他不过是个年轻容易冲动的孩子，强压了怒意，压低声音说：“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来做什么？单纯只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来指责我一通吗？”
　　“谁有那么无聊。”苏明亮犟嘴，扭头看了一眼缩在被子里睡着的陈遇，神色也柔和了些许，“我只是来看我哥，顺便看看那个能让他做出这样惊人的事情的男的是个什么人。”
　　苏明亮又看向韩叙辰，声音平和了些：“他没醒着也好，我不敢面对他。等他醒了麻烦你转告他，就说不要怪爸爸，他这两天也很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韩叙辰拧着眉，揣测最坏的结果。
　　苏明亮却不再继续说了，俯身摸了摸陈遇略显苍白的脸，说：“我走了，明天的火车回学校去，你记得转告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