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冬至)

　　夏白他们镇上的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了，留在镇上的，都是些在家养老的老年人，或者呆在家里上学的小孩儿，青壮年真是少之又少。
　　七月份的时间，年轻力壮的青年人都还没从外面回来，大街上都是一些年老的老人在街上逛，大概不是学校放学的时间，街上小孩儿都没几个。
　　汽车站门口就是摩的，夏白拒绝了摩的司机的要喝，从市场上步行走路回到了家。
　　从市场到他家步行要一个多小时，从来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大懒人，硬是用走的在那条通往家的大道上，从中午，磨蹭到了天黑。
　　走到离家大概只有几百米的大土包面前，夏白近乡情怯，硬是九十度转身，他想着，天反正黑了，他还是就近打车去市场上找个房子住一晚，明晚再说。
　　对，还是明天再说。
　　可惜，他硬是不想面对，老天就硬要让他面对。
　　“这不是白娃？你咋回来得这么早？”一个女声突然在他前面不远处响起前面。
　　借着三米处商店里的余光，夏白抬眼，来人一身农妇打扮，身体结实，眉眼粗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利索。
　　夏白的心就沉到谷底，来人是他的幺妈，他爸最小的弟弟的媳妇，也就是说，他想装认错人都不行了。
　　幺妈走近仔细打量了夏白一圈，惊讶道：“还真是白娃，我刚才还以为认错到，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现在原地的夏白尴尬道：“回来有点事。”
　　幺妈嗯了一声，给夏白说：“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爸最近刚病，你回来看哈也好。”
　　夏白惊道：“我爸病了？！”
　　幺妈又嗯了一声，夏白惊讶的摇头：“我妈没告诉我啊！”
　　“你那就是废话，你在外头打工，你妈告诉你了你能做什么，还不如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幺妈道。
　　爸妈病了，自己却还在纠结他那破事，夏白懊悔不已，跟幺妈打了声招呼，赶紧往家里跑。
　　几里的路程，不过几分钟就到了。
　　夏白现在家门口外面的铁栅栏外发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推开铁栅栏。
　　厨房灯火通明，啪啪烧柴声熟悉又悦耳，夏白寻声而去，果然看到夏妈坐在烟台后面在烧火做饭。
　　夏白站在门口，忐忑的开口叫道：“妈…”
　　正在给灶加木头的猛一听到夏白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愣了一下才抬头，门口的夏白一下就冲击进她的眼睛里。
　　她慌忙站了起来，看着夏白道：“白娃，你怎么回来了？”
　　夏白走过去，伸手把夏白抱在怀里，从来不曾知道，曾经高大的女人，居然是如此瘦小，他抱在怀里的身体如此的瘦弱，却将他从一个幼小的婴儿，养成现在的高度。
　　“有点事，我就回来了。”抱着夏妈，夏白百感交集的道，“妈，我想你和爸了…”

　　☆、第九章

　　“有点事，我就回来了。”抱着夏妈，夏白百感交集的道，“妈，我想你和爸了…”
　　被抱着的夏妈有点受宠若惊，她这个儿子自从十二岁之后，就再也没跟她说过这么贴心的话了。
　　抱了一会夏妈，夏松开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幺妈，她说我爸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夏妈往灶前一座，加了两根细木柴道：“没什么，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天天抽烟，一感冒就咳的要死不活的，其实没什么大事。”
　　夏白沉默一会：“我去看看爸。”
　　夏妈嗯了一声。
　　夏白家煮饭的灶屋跟住的房子是单独的，一个院子的正反方向，距离大概有十来米，夏白出了灶屋走到夏妈用来睡觉的屋外，门是关着的，在门外就听到夏白就听到了虚弱却频繁的咳嗽声，即使电视声那么大都阻隔不了，夏白听得心都颤了。
　　夏白扭开门锁，推开门，看着坐在床边木凳上的夏爸，心酸了叫了声‘爸’。
　　夏爸穿着很厚，浑身包裹的严实，憔悴脸上不停往外冒着虚汗，可是身上却不住的抖动，听到夏白的声音，他跟夏妈一样，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
　　等反应过来确实是夏白回来了，夏爸被风霜侵染过度的脸上一下子严厉了起来，“你…咳咳…怎么，回来了？”夏爸站起身，身上打着颤，一边问，一边忍不住的咳嗽。
　　夏白赶忙走过去把夏爸重新扶到凳子上坐好，凳子是夏爸当初修房子为了省钱，自己花心思造的，白白嫩嫩的木头原色，有时候有两个不怎么美观的螺纹，不怎么美观，看着想着却十分舒心。
　　将夏爸扶到凳子上，夏白说道：“我正好有事回来一趟，刚到路口就看到幺妈，她跟我说你病了，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夏爸拢了拢披在肩膀上的大衣：“别听你幺妈瞎说，我身体好的很，就是前两天下雨有点感冒。”
　　夏白也不辩解，只是说道：“那我明天陪你去镇上的医院检查一下。”
　　夏爸立马吹胡子瞪眼，他声音极大，明显就是发急了：“检查！检查什么？老子好好的，用不着检查！再说，检查一次得花多少钱？把他存着，以后你结婚，我们还能多给两个！”
　　“好好好…”夏白安抚道：“不检查，不检查行了吧，我明天就带你去街上转一圈可以？”
　　夏爸衣服一拉，不理夏白了。
　　夏白无语，干脆拉了一只凳子开始跟着夏爸一起看抗日神剧，唉，抗日神剧这么有销量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爸都病这样了依旧不忘开电视特地调台到有枪战片的台。
　　期间夏爸烟瘾犯了，又想抽烟，夏白伸手，直接把他的烟拿了过来，连带着夏爸身上的那一盒都拿过来收了起来。
　　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烟被抢了，夏爸立马开始发疯，他也不指着夏白骂，就是一直伸手在那敲桌子，铺了餐桌布的木桌被他敲的当当响，“麻批，养了个儿子有什么用？老了老了！连个烟都不让他抽！！”
　　夏白目不斜视的盯着电视剧，直接当没听到。
　　幸好夏妈很快就做好饭，在灶屋里喊了声“饭好了，过来端饭。”
　　夏白屁颠颠就跑到灶屋端饭去，留下夏爸一个人在屋里一直逼逼。
　　夏白跑到灶屋，夏妈早就把饭舀好了，三碗红薯稀饭，粉白色的米饭加上切成块的煮熟的红薯，看着异常香甜，夏妈看了夏白一眼说道：“你爸身体不好，吃不了油腻的，等他身体好了，我再给你炖猪脚。”
　　夏白一个猛扑抱住夏妈：“妈，你对我真好！”
　　被扑了一个趔趄的夏妈，想发火吧，偏偏夏白的话又让她有火发不出来，只好嫌弃的赶人：“赶紧端饭去，别在这给我挡路。”
　　夏白对着夏妈行了一个军礼：“遵命，老娘！”
　　要不是走的快，夏妈的锅铲就要糊道他身上了。
　　夏白端着红薯稀饭回到了屋，把饭往桌上一放，夏爸斜了一眼，极度嫌弃：“怎么又是稀饭…”夏爸把眼神一转放到夏白身上问道：“反正你回来了，让你妈炒两盘肉去。”
　　夏白把碗筷摆好，凳子一放，坐在饭桌前哼道：“刚妈说了，等你病好了就给我炖猪脚，吃你的稀饭吧。”哼，他回来让他去找妈去抄两三肉，拉倒吧，就是想自己改善伙食。
　　夏妈进来的时候端了一大盆凉拌折耳根，夏白看的眼睛放光，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一道凉菜，小时候在老家，每到春夏季，他就拿着他妈种菜的小锄头漫山遍野跑去挖刚刚长出来的觉耳根，折耳根的根都很长，大多都是埋在土里，他记得有一次挖啊挖，把人家田边的路都给人挖垮了…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家水田的主人看到路垮了，田里的水漏了，他疯狂骂街的声音和内容。
　　夏妈把端着的折耳根盆子往饭桌上一放，对着夏白道：“你喜欢的折耳根。”
　　夏白把饭碗一端，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正准备往嘴里送，只听见几声咳嗽声。
　　夏爸吭吭吭，斜了夏白一眼：“你老子我都还没吃，你碗端的倒是快。”
　　夏白嘿嘿笑道：“爸，你先请。”边说边伸筷子给夏爸面前的碗夹了一筷子折耳根。
　　看到夏白这，夏爸总算顺气了，拿随身携带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行了，我牙不好，你先吃吧。”
　　夏白，无语……
　　好吧，老爹你说啥就是啥。
　　吃饭的时候，夏白突然想到刚才夏爸抽烟的事情，就问坐在旁边的夏妈道：“妈，我刚来的时候看见爸又在抽烟，你怎么不管管？”
　　夏妈咬了一口红薯，淡定道：“怎么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不让他抽烟，就是要他的命，不是摔桌子就是砸凳子，这不好那不好，还不如把烟给他。”
　　老娘说的，作为跟夏爸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夏白感同身受，可是这又不能不管，唉，只要一想就好烦。
　　夏爸现在建的这座房子，是夏爸和夏妈在外面打了十几年工拼出来的，从小夏白知事的时候，夏爸就在外面打工，只是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很多新东西，然后带他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