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 (节操从天降)

　　杨烨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这几天在挑剧本，估计要不了多久又得进组。他虽然不是需要伺候的人，但咖位放在这里，一些杂事不便自己去做，况且没个助理，面上也不好看。
　　但他实在对找新助理有点抵触，他很怕不熟悉的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林正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做艺人这一行，利益牵扯太多，竞争也太厉害，我不犯人，并不能保证人不犯我。
　　徐子琰摸摸他的头发：“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明天我从公司里挑几个人，靠谱、能干的，你自己选一个，两个也行。放心，不会再有林正那种事了。”
　　杨烨歌想了很久，总算点头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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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上班，徐子琰的助理梁杰便将备选人员名单拿来了，一共五个，人都叫到了会议室坐着，等杨烨歌去挑一个顺眼的。
　　杨烨歌惶恐地摆手：“不用不用，随便指定一个就行了。”
　　“不行，杨哥，徐总交待过必须要请您亲自过目。”
　　盛情难却，还是被梁杰推进会议室，一抬头，十只眼睛亮晶晶地一齐望过来，瞬间让他压力山大。杨烨歌看了一圈，三女二男，都非常年轻。女孩子们画风和孙慧差不多，清爽朴素，那两个男生，一个瘦得像晾衣架，戴着酒瓶底一样的眼镜，另一个相貌挺亮眼，衣着干净低调，是个蛮有型的小帅哥，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GUCCI的笔记本，本皮上别着根LAMY钢笔。
　　杨烨歌一眼便对他生出些好感，因为他是五个人里唯一带着本子的。其他几个都呆坐着，四张听候发落的脸。
　　杨烨歌坐下来，分别问了他们的基本情况、应聘他助理的原因等等，衣架眼镜小哥以后想当经纪人，因此想先做一段时间助理历练自己，拓展人脉，杨烨歌觉得他太急功近利，而且油嘴滑舌的，印象不好；女孩子们都是想多赚点钱，好在大城市立足，她们刚毕业，学历也不高，在这个年龄只有做艺人助理收入比较好，杨烨歌非常理解，如果没有那个笔记本小哥，他可能就从这三位姑娘中选一个了。
　　轮到笔记本小哥，他礼貌地冲杨烨歌微微一笑，说：“杨哥，我其实是你的粉丝。”
　　“？”杨烨歌睁大眼看着他，只见他两手交叉往桌上一放，语气沉稳地侃侃而谈：“我认为，助理就是为艺人服务的职位，自然是能力越大越好，我有自信能帮你解决各种各样的事，有了我的帮衬，杨哥你只要专注于工作就好了。”
　　霸气，就凭这杀伐果决的姿态，当经纪人也有剩。
　　徐子琰看到烨歌带着人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不由得展颜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选他。”
　　杨烨歌：“五个人里他最优秀，还是我的小粉丝，能不选吗？”
　　徐子琰将他俩请进茶座，自己坐在茶主的位子上，按下茶台的烧水开关，对烨歌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金钰，我哥推荐的人选。”
　　金钰笑着冲他点点头。
　　“他是我哥朋友的孩子，家里开酒店的，但他不啃父母，高中时候就拿着存起来的压岁钱创业，现在已经是六家高级餐厅的老板了，厉害吧？”
　　杨烨歌佩服地鼓了鼓掌：“厉害厉害，那怎么来应聘我的助理呢？你应该很忙的吧？”
　　“不忙，”金钰人倒是挺随和：“餐厅有店长管理，做饭有厨师，我只要看看报表查查账本，隔几天去巡视一趟就行了，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打发秘书去，惬意得很。我可是你的老粉了，听说你要招助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赶紧走后门找徐大哥疏通关系，就被安排今天来面试了。”
　　杨烨歌：“那你工作清闲，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呢？有什么爱好吗？”
　　“我喜欢电影和话剧，也是通过话剧认识杨哥的，被你的演技折服了。”金钰想了想：“还有，我自小习武，现在每天也要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练拳，我学的是咏春。”
　　杨烨歌今天屡屡被吓，徐子琰此时已烧好了水，边泡茶边帮腔道：“我最中意的就是他这一点，会功夫，关键时刻能保护你，连保镖都省了。”
　　杨烨歌颇有兴趣地问：“你的功夫……练到什么程度了？”
　　金钰自信地举起两根手指：“两句话，一，我的师父是闫锋大师。”
　　不认识，杨烨歌想，但是能被叫做大师，应该很厉害吧。
　　徐子琰也没听过此人，悄悄拿手机一搜，果然，是位功夫界的老前辈，年轻时去香港学艺，开办了自己的武馆，广收学徒，晚年回故乡玉城定居，所以在一带挺有名的，金钰可能就是这位大师的关门弟子。
　　金钰面带得意继续说：“二，他现在打不过我。”
　　杨烨歌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得多厉害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徐子琰质疑道：“如果我没记错，闫锋大师今年已经82岁高龄了吧？你才24，他当然打不过你了。”
　　金钰哈哈大笑起来：“徐哥发现了华点，居然没被我唬住，厉害厉害！”
　　杨烨歌心说，向晚式幽默后继有人了，孤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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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金钰为助理的最大好处，杨烨歌已经切身体会到了：吃喝不愁。
　　这位六家高级餐厅的小老板，每天中午让自家饭馆变着花样送餐过来，中西式都有，食材考究，美味无匹，正餐外还附带精致的茶点饮料。前天中午阴雨连绵，杨烨歌想吃火锅又懒得出门，结果金钰让旗下的火锅店直接给他外送，主仆二人外加徐子琰，三个人在休息室吃了一顿地道的重庆牛油火锅，分外过瘾。
　　杨烨歌最近埋首于剧本的海洋中，金钰就坐在一边帮他梳理剧本，他也是资深电影爱好者，分得清孰优孰劣。杨烨歌看着他拿个粗粗的四色荧光笔给剧本打标签，最好的，封面右上角画个红圈，次一点的画个粉圈，一般的画个黄圈，最次的，嫌弃地画个绿帽子，扔到角落里去。杨烨歌只用看红色和粉色那两叠里的剧本，效率高了很多。
　　金钰看着不断堆起来的绿色本，扶额道：“都是些垃圾，逻辑混乱，剧情狗血，人物脑残，居然好意思拿出来给人看。”
　　总裁架子不知不觉又端起来了，这厮现在的语气动作活像领导批文件。
　　杨烨歌看了他一眼：“金钰，你不要只看故事的好坏，如果故事一般，但有出彩角色的，也帮我留意一下。”
　　金钰一愣，立即反应过来：“哦，好的，那这些黄的我再过一遍。”然后问：“杨哥，什么样的角色算是出彩的？”
　　杨烨歌想了想，说：“就是很难演的那种。”
　　金钰回忆了一下他看过的诸多电影，说：“就像面瘫刑戈，或者《寻身记》里面的王大小姐那种角色？”
　　“诶，对！”
　　金钰苦恼地揉头发：“太少了啊！”
　　“普通复杂的内心戏也可以，”杨烨歌感慨：“唉，这年头，恐怕也找不出能再演一遍《寻身记》的人了。”
　　《寻身记》电影创造了早年的票房奇迹，讲的是军阀混战时代，大龙山的一窝土匪抢了镇子里的第一美人王家大小姐做压寨夫人，半道上惊了马，土匪头子和王小姐双双掉下山崖，匪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魂穿进了王家大小姐的身体里，回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翼而飞了！只好借着弱柳扶风的王小姐的躯壳回到山寨，想集结弟兄们帮忙寻找自己的身体，想办法换回来，但回山后才发现寨子早已变天……匪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双重身份拉拢各方势力，铲除了早有异心的二当家，重新掌握大权，最终投共的故事，期间还有王小姐的竹马上山寻仇、留洋回国的相好听说她当上了女匪头子跑来劝她入伙之类的破事，很有意思。
　　那部片子也是华语电影圈的一个传奇，六千五百万的投资换回七亿票房，还一举夺得金鸟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演员三项大奖，主演乐琳也凭借此片一举封后，从此事业平步青云。
　　杨烨歌也很喜欢那部电影，乐琳更是他少年时代的偶像。那时候他上高三，看了《寻身记》之后每天都在思考：乐琳为什么能演得这么好呢？她吃了恶魔果实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她那种收放自如的境界呢？他放学后自己在家试演片中的经典桥段，发现只是单纯的入戏根本不够，他不知道乐琳演这几场的时候，究竟领悟了些什么。
　　而如今，他也能做到收放自如了，他也能像吃了恶魔果实一样，爆发出令人惊叹的神奇演技了，他拿到了竹院奖和金狮奖的最佳演员，比乐琳当年得金鸟影后时还要年轻，他有了阅历和沉淀，有了不少粉丝，还将拥有更辉煌的未来。他历经不懈的努力和无数的折磨，终于站在了表演的巅峰上。
　　他忽然有点感慨，像一个站在山顶望着来时路的人。
　　今后还能遇到类似于《寻身记》那样有挑战的剧本吗？他看着手里薄薄的一叠红圈剧本，忽然有种前途未卜的迷茫。
　　***
　　吃过午饭，杨烨歌有点犯困，倚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金钰收拾了残羹剩菜，擦干净桌子，回头看见已经跟周公和弗洛伊德斗起地主的偶像，不由得轻轻一笑，走过去拍拍他：“杨哥，别在这里睡，会着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