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渡 (节操从天降)

　　安咏义忍不住摔了手机。
　　犹记得年幼时，他经常去隔壁徐家玩，那时候的徐家不像现在这样高不可攀，徐妈妈还在世，连胜也没有来，两个哥哥对他都很好。一天吃过午饭，徐子琰领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安咏义看见一整个书架的书，都呆了。徐子琰温柔地问他：“你也喜欢看书吗？有没有想看的？”
　　安咏义看了半天，实在没有感兴趣的，就指了指第一排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徐子琰踮着脚帮他拿下来，他刚一打开，就从里面掉出一包卫龙牛板筋……
　　徐子琰捡起辣条揣进裤兜里，有点不好意思，摸摸他的头说：“乖咏义，别告诉我妈啊，下次请你吃雪糕。”
　　他当时还懵懵懂懂的，瞪着大眼睛劝他：“子琰哥，不要吃辣条呀，老师说对身体不好，吃了会长不高的。”
　　徐子琰挠挠头：“哎，我知道，我只是偶尔吃一下，你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我会挨揍的。”
　　安咏义点头如捣蒜。
　　后来还是被徐家大哥发现了，满院子追着打，安咏义听到动静，忙跑过去抱住徐子瑄的手臂泪汪汪地求情：“子瑄哥你不要打子琰哥了！他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吃了！”趁着这个空档，徐子琰赶紧溜了，边跑还边冲他竖拇指。
　　那时候过得多开心啊，虽然没什么钱，但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经常一起出去玩。安咏义叹了口气，没想到长大以后会变成这样，真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第十六章

　　杨烨歌从意大利回来后，徐子琰还是很忙。他大哥人在日本出差，每天电话指挥他东奔西跑，解决了投资公司的破事后，又让帮忙监督项目进展、代参会、代谈判……简直把他当牲口用。
　　比如这天，徐子琰好不容易过个闲适的周末，正蒙头大睡特睡时，大哥一个电话打到家里：“乖弟，晚上有个慈善拍卖会，我回不去，你一定要替我出席，听见没？邀请函和要卖的东西你嫂子都准备好了，你到我家取一下啊，拜托了。”
　　徐子琰烦躁地揉头：“这种活动你就不能让大嫂去吗？”
　　“你嫂子要带孩子，不然……让她去，你照看那三个小鬼？”
　　徐子琰被子一掀：“好好好，我去我去。”他深知熊孩子的战斗力，能躲就躲。
　　这种拍卖会，收到邀请函的人一般都可以带个朋友去，徐子琰倒想带烨歌去看看，但一想到现在非常时期，他俩很有可能都被监视着，便作罢了。
　　为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徐子琰机智地带了个女伴，正是公司最近力捧的新人蔡绫。
　　蔡绫那个没脑子的懒虫，本来还不愿意去，要在家打游戏，徐子琰深知她的尿性，在电话里絮叨：“那珠江酒店的自助餐，龙虾、三文鱼不要钱似的上，那牛排煎得，简直绝了，还有冰淇淋、红丝绒蛋糕、焦糖布丁……”蔡绫口水都流出来了：“徐总你别说了，我去，我去。”
　　刚挂了电话，就看见杨烨歌站在他背后，生无可恋地端着早饭——两片粗粮面包和一罐酸奶。
　　徐子琰心里忽然一阵紧张：“烨歌，怎么了？”
　　杨烨歌都快哭了：“这世上那么多好吃的，我为什么要减肥？我什么要减肥！便宜蔡绫那个笨蛋了。”
　　徐子琰发现，烨歌真是个坚持原则的人，说减肥就减肥，他承诺明天专门带他去珠江酒店吃自助，也没有动摇一分，吃完早餐就去练琴了。
　　他们两个已经从新婚模式迅速转入金婚模式，一整天各忙各的，到了晚上，徐子琰下到地下车库，蹑手蹑脚地绕到自家车位开车出去，接上蔡绫去珠江酒店。
　　慈善拍卖会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群有钱人卖东西、买东西，收入全捐给这个基金那个基金的，做点好事满足自己虚荣心而已。与会的明星还不少，原因大家都懂，明星收入高来钱快嘛，况且做慈善有助于提升正面形象。
　　蔡绫觉得这些艺人中最穷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她基本上是来蹭吃喝的，但也不好意思空手而来，就带了一张李香兰的1944年初版《夜来香》唱片。
　　还好，一切顺利，徐总带来的字画很快就卖掉了，她的唱片也被一个贵妇人买走了，成交价不算高，但看对方表情似乎很喜欢，蔡绫老怀甚慰。
　　进入晚宴环节，大家都放松地吃吃喝喝扎堆聊天去了。蔡绫拿了一块红丝绒蛋糕默默地吃着，总觉得人群里有一道目光跟着她，那种黏腻的感觉非常讨厌，吃东西也吃得不自在，转了一圈，拿了杯果汁，回头一看，卧槽，徐总居然被一群女人包围了！这些小模特，也不知道谁带进来的，穿得争奇斗艳，领子一个赛一个低，扑上来就黏着人不放，也对，他再不受宠，毕竟是森湖集团的二公子，而且对外宣称是单身嘛，人人都有机会……个头啊！那是我死党的男朋友！你们谁敢觊觎？拖出去毙了！
　　蔡绫急中生智，拿了个盘子取了点龙虾肉，扭着屁股朝那边走过去，站定清清嗓子，柔声道：“子琰，我给你拿了点龙虾，吃吗？”
　　“吃！”徐子琰正愁被人堵着出不去呢，蔡绫的声音如天使之歌救赎了他，只见他两手拨开一众搭讪女，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就着蔡绫手里的叉子往嘴里塞虾肉：“拍卖拖那么久，饿死我了，还是你最贴心。”
　　蔡绫用余光斩落箭矢般飞来的嫉妒目光，喂了徐总几块虾肉，然后装模作样地拿起餐巾帮他擦嘴：“慢点吃，别噎着。”
　　安咏义被人缠住耽搁了一会儿，迫不及待来宴会厅截他的子琰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震惊得脸都快裂了。
　　靠！谁来告诉我究竟神马情况？
　　酒酣耳热时，徐子琰去露台抽烟，蔡绫越发觉得人群中那道视线变得明显起来，不一会儿，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跑来找她说话。
　　胖男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跟弥勒佛似的，并不惹人厌，因为他的态度绅士，小眼睛也不乱飘，很有礼貌。
　　“那张《夜来香》唱片，是小姐您带来的吧？”
　　“呃，是的，那是我祖母的收藏。”
　　“我夫人非常喜欢《夜来香》这首歌，今天居然买到了李香兰的初版，真是意外惊喜，她久病成郁，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真是谢谢您。”
　　“不用客气，”蔡绫有些惶恐：“您夫人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胖男又跟她聊了几句，见她谈吐优雅大方，言辞之中不乏赞赏，临走时塞给她一张名片。蔡绫接过一看：导演，曹鑫。
　　卧槽！这运气，还——有——谁？主角光环也不过如此吧？
　　送走曹导后，蔡绫一口吃掉了半块蛋糕，正在手舞足蹈，忽然发现，那道视线又来了！玛德，什么情况？盯上我了？
　　安咏义今天是真伤心，一不小心就喝了太多酒，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醉了。
　　他可怜巴巴地蹲在徐子琰的车旁边守着，看着对方挽着蔡绫的手高高兴兴地走过来，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
　　徐子琰发现了他，并没有上来扶他，而是隔着几米的距离，有些不确定地叫他：“小安？”
　　安咏义慢慢地站起来，背着身擦去眼泪，转过来勉强一笑：“徐哥。”
　　“怎么了？”徐子琰皱眉：“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
　　安咏义摇摇头：“徐哥，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徐子琰跟蔡绫对视一眼，蔡绫先上了车，徐子琰跟着安咏义七拐八拐走到车库的一处角落里。
　　“你怎么了？”徐子琰问：“没事吧？”
　　安咏义酒喝多了，有点站不稳，背靠着墙，问：“子琰哥，你……你跟蔡绫……”
　　“嗯？”
　　“你……”安咏义一咬牙，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喜欢女人了？”
　　徐子琰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依旧面无表情：“我没有喜欢女人。”
　　“？”
　　“蔡绫……她跟别人不一样。”徐子琰省略了后半句：是我老婆的好朋友。
　　安咏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灰暗，声音不可置信地颤抖着：“上次看到她拿到那个电影的的女主角，我就应该明白的……可是……我……我怎么能想到呢？你……你从初中时候就只喜欢男孩子……”
　　徐子琰吐了口烟：“咏义，你要知道，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杨哥呢？好多人都传，说你在包养他……”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又省略了后半句：我们是恋人关系。
　　安咏义顺着墙坐在地上，抱起膝盖，呜呜地哭了，抽抽噎噎地问：“子琰哥……你……你是不是要跟蔡绫结婚了？可是……可是我一直很喜欢你啊！子琰哥……”
　　徐子琰扶他起来：“咏义，你是个好孩子，但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我们不可能的，你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早点想开，咱们以后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要是钻牛角尖，那我就没办法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安咏义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蔡绫认识了曹鑫大导演，坐在车上忍不住手舞足蹈高唱《好日子》，车厢内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徐子琰被她吵得脑仁疼，无奈地歪着头，心说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