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相逢在少年 (青荷生)

“嗯？这么晚了谁呀？”欧煦阳狐疑着站了起来，搁下盘子，“我去看看。”
他老不耐烦地穿过小客厅，走到大门边，对着猫眼瞧了瞧，然后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门外的李耀仿佛知道自己是透过猫眼看着他一般，面容上露出了阴冷彻骨的微笑，冲着他招了招手。
“怎么？要把我关在门外么？”阴森森的语调哪怕跟着防盗门一样让人觉得恐怖。
欧煦阳捂住嘴，憋足气，踮着脚尖轻轻地往后退去。不能开门！我不能开门！没人在家！让他滚！绝不能让他再次撕碎掉我的生活！
“煦阳？怎么了？谁啊？”忽然，卞骁俊裹着浴衣擦着头发从里面高声问着走了出来。
仿佛听见了门外之人带着嘲讽发出的狞笑，欧煦阳木讷地回头看向卞骁俊，无力地冲着他摇着头。
“你怎么了？！”瞧出异状的卞骁俊很担心地走过来，顺便看了一眼猫眼之外。
刹那，时间凝固了。

　　☆、第八十章

卞骁俊面目赤红，“好啊！是这混蛋！还敢再找上门来！”他一把抽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毛巾正欲放手开门，谁料欧煦阳一把拖住他。
“不要！”欧煦阳喊道。
门外李耀开始大笑，高声道：“怎么，宝贝儿，瞧你男人来了，是不敢让你姘头开门了吗？”
卞骁俊心头火起，不顾欧煦阳阻拦，瞬间就拉开了门。
李耀手扶门框站在外面，斜歪着嘴狞笑，然后就像没看见卞骁俊一般对着欧煦阳道：“宝贝儿，这么久不见也不想我么？”说着一脚就跨进了门槛。
“你他妈别想进去！”卞骁俊一手搥住了李耀的去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是我要和你把话说清楚，这里不欢迎你，煦阳现在已经离开部队了，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别再烦他！否则我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李耀听了先是哈哈大笑，然后瞬间收起笑容捏住卞骁俊的手反手一错，顿时卞骁俊手骨咯咯一响，折没折不知道，卞骁俊也顾不得，怒火已经盖掉了疼痛感，他气得另一只手就出拳过去，可是李耀是练家子早就做出反应躲过了，紧接着李耀扬起手肘就欲攻击——
“李耀你给我住手！”欧煦阳当即冲了过去，全身挡在了卞骁俊身前。
李耀停手，然后放下胳膊，正了正衣袖，反手关上大门，“欧煦阳，就算你退伍了，可我们的关系还没结束呢。”
“李耀！你不要欺人太甚！”卞骁俊低吼。
“我欺人太甚？”李耀手插口袋开始在家踱步，他东看看西摸摸，“你们一个教唆我妹妹放火烧了我的场子，一个捞了我的钱逃回家，我这次过来不过就是为了讨个说法——”他忽然回头，笑看欧煦阳：“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没上你今儿这么见了我还真舍不得教训你，就怕教训坏了以后床上用不了。”
遍地寒意升起，欧煦阳被这恶心的话冻在原地，他听见卞骁俊怒吼：“李耀你他妈胡说什么！嘴里放尊重点！！”
下意识的害怕袭来，他急忙拽住卞骁俊，他挡在卞骁俊的眼前，他心慌意乱，“骁俊，你回我房间去，我来解决。”
可是卞骁俊在气头上，而且他决不能放欧煦阳一个面对李耀这个混蛋，“我就在这儿！我要他向你道歉！为他刚才的那些话道歉！”欧煦阳一个劲儿地摇头，表情快哭出来了，可是卞骁俊越瞧见他这样心里越气不过，拉开他，脚步就朝着李耀冲过去。
李耀却淡定得很，他看出问题来了，他挑眉：“怎么宝贝儿？你没告诉你前男友我们已经做过了吗？你这为了复合还不惜骗他啊。”
“什么？！”卞骁俊愣在原地，回头看欧煦阳，欧煦阳的脸如纸灰。
那头李耀感到了恶意的满足，他摇头叹气：“也难怪啊，拿着我的钱逃回了家，碰上前男友当然想旧情复燃了，着想着旧情复燃，也难怪你会忘了你在我身下是怎么叫的了。”
耳边在轰鸣，“不、不、”欧煦阳看着卞骁俊，他下意识就否认：“他在乱说，不要相信！”
“乱说？没有证据我会乱说？”李耀说着就滑开了手机，一按播放键，接着一声令人羞耻的**透过手机穿进了所有人的耳膜。
卞骁俊回头——那个亮着的屏幕上，有一具鲜活的肉体正趴在床上，身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吻痕，他反手被人擒着，身后的某处正在被人进进出出——卞骁俊头开始晕眩——忽然，屏幕一抖动，接着那个人被翻了过来，露出了脸，欧煦阳的脸，欧煦阳紧闭着眼睛，面色**，被放开的双手揪住了身旁的床单……
“关掉。”卞骁俊低下头。
可是李耀只是调低了音量。
卞骁俊深吸一口气：“阳……我想听你说。”
可是欧煦阳怎么说得出话来，此时他失声又失聪，他站在悬崖边上，一切摇摇欲坠，他不敢回头看。
得不到回应，耳边充斥着全是令人煎熬的**声，卞骁俊多么渴望欧煦阳可以对他大叫一句这是假的，他多么渴望欧煦阳站出来据理力争说着视频是伪造的、说一切是李耀陷害的、说自己受到了威胁……哪怕任何一句——可是为什么欧煦阳却只用沉默回答他？！为什么要沉默！他讨厌这个沉默他更害怕！害怕让他想要离开，他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体，一步步地向着大门逃离。
可是当他打开家里的大门，欧煦阳从沉默中醒来，他声音里有可以听得出的恐惧，只是他问他：“你……明天还来吗……”
为什么是这句话？！为什么不告诉我想要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明天是不是会来，我也不知道今晚应该怎么过。卞骁俊说着关上了欧煦阳家的大门。
门外是黑夜，门内是死寂。
欧煦阳扶着餐椅坐了下来，看着那条被卞骁俊甩在桌面的毛巾，还湿的，还很凉。忽然窗外挂起的风振动了玻璃，接着他听到了雨来的声音，一滴一滴地砸在了窗户上，然后越来越汹涌，北风带着雨腥气从窗户漏缝中钻进来吹到了欧煦阳的后脖子上，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看不到晴天。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脑子的反应却是卞骁俊手中没有伞。他没有伞，而他却没有勇气跑出去拉住他。
“你可以走了。”他开口。
李耀轻笑，叹气：“啊呀，我还真没想到你的小男朋友原来内心那么脆弱，也不问问我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也不问问你到底被我操了几次，呵，就这么掉头走了，真能躲事啊。”
“李耀，你目的达到了，请你走吧。”欧煦阳什么也不想听。
“可是这么容易就达到的目的让人不过瘾。”李耀却踱步走到欧煦阳面前，捏起欧煦阳下巴，冷笑：“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男人，掉头比谁走得都快的男人。”
欧煦阳掐着李耀的手腕扯掉了捏住自己的下巴的手，“滚。”他不想再多话。
李耀收起手，手腕居然被生生掐出两个指甲血印，他把手收回衣袋，“仔细想想吧，只有我更适合你。”
李耀走了，可是又有什么区别？他又赢了，又把自己才建立起来的生活给扯碎了，他和卞骁俊这次大概是完了，欧煦阳从心底不肯这么承认。听着窗外急促的夜雨声，他走过浴室，刚才他还在这里陪着卞骁俊洗澡；走回卧室，刚才他们还一起从这张床上醒来，情绪多沉重，压得他快倒在地面，是他用隐瞒来挽回了他们的感情，是他伤害到了卞骁俊，可是为什么他就那样走了？为什么就不能多追问一句，把他说不出口的话给追问出来？
他依着墙角坐了下来，夜雨把房子浇得很冷，他蜷缩着，他很想哭出来，可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渴望这一切只是噩梦而已。
这场夜雨预示着整个城市要步入湿冷的雨季了，卞骁俊走在雨中，冰凉的雨水浇去了他所有温度，可是也好，这样他可以忽略掉自己眼眶积聚的眼泪。
迷迷糊糊地走过几条街，他忽然就找不到了临近的那个车站了，环视着自己身处的马路，他发现自己迷路在夜雨中了。面对着的是一条通往高速的大马路，他看到马路对面还有一家店铺在冷雨中亮着灯光，而这灯光仿佛是有了魔力，招引他过去，他像失了魂般地向前走，然后一束强光由远及近直冲他而来，相伴着还有急鸣的喇叭，笛鸣撕破了被雨声控制住的夜空。
也就是眼前一晃的功夫，接着卞骁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飞到了空中，失重了，他看着雨滴霹雳巴拉地砸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喉中有腥甜，然后他掉落在了结实的地面上，令他困惑的是，那溅起的水花竟然被染上了红色，像春日初开的花朵从空中被抛洒至下，美得不可方物。
他忽然就笑了，他听见了自己被摔碎了，可是却没有痛意。
“老公！我们撞死人了！”一个年轻女人趔趄着从车上跌下来，满脸惊恐，她试探着向卞骁俊走过去，当他看到那被雨水洇晕开的血泊时，她失控地痛声大哭起来。
年轻男人紧接着从车上跑下来，拉起已经跌坐在地上的棋子，害怕得浑身发抖，他左右巡视，高速路下并无一人，暴雨和夜色遮挡了视线。
“走！我们走！”他立即决定，扯着妻子就往后退。
“嗯？！怎么？！要报警啊！打救护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