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相逢在少年 (青荷生)

李悦被这卑微的模样弄得心堵，她别过头去不看，“姨父，算我也求你。”她无力道。
这回卞先生彻底震住了，他看看这个跪在地上求他的男孩子再看看李悦，然后他决定让步：“好，就你说的，只要骁俊一醒你就给我消失，你记住你的话！”

　　☆、第八十三章

窗外是阴雨连绵，屋内是中央空调的轰鸣，欧煦阳坐在卞骁俊身边，手一刻也没有松开。他把握着这只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心里有好些话想说给他听，就算他还没醒，大概因为他还没醒自己才有勇气说出口。
“并不是想瞒着你的，但是我自私了，因为害怕告你真相之后我们再也不会有可能了，当然，我理解你，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个事实，我想，我们也应该结束了吧，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吧……”
说到这里他开始哽咽，他心想，我竟然连他都要失去了……
“还是当朋友好吗？至少别对我太陌生，大家没事的时候还是可以聚聚说说话，你放心，如果你有了其他人，我也不会让你尴尬的……我会走得远远的，远远看着你就好了……”
“你要去哪里？”
原本昏睡着的卞骁俊忽然开口问话，突如其来让欧煦阳吓了一跳，吃惊地松开手，“你醒了！”
卞骁俊觉得身上阵痛袭袭，头晕得很，视线也花，但是他还是盯着欧煦阳看，又问：“你要去哪里呀？”
欧煦阳根本顾不上搭话急着要打铃叫医生护士来，刚要动手，手却被卞骁俊一把抓住，就听卞骁俊说：“还好我没死啊。我死了就听不到你刚才说得那些傻话了。”
一语把欧煦阳的心给揪住了，他愣愣地瞧着他，顿时鼻子发酸，开口就骂：“你脑子是有病吗？！知道那里是高速口还乱穿！那晚那么大的雨你也不知道要躲吗？！那么冷的雨浇在身上还乱闯高速口……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嗯？！”骂着骂着倒把自己骂哭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然后欧煦阳想起来卞骁俊还有高烧，于是急急忙忙地倒热水给他喝，水递到卞骁俊面前他却推开，他带着干涩的嗓音对欧煦阳说：“你坐下，我们要谈一谈。”
欧煦阳于是坐下来，他目光低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
欧煦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和李耀有了性关系，的确好几次，但是我要为自己正名，不管是几次，没有一次是我自愿的，其实我回来几次想告诉你，但是又要我怎么说得出口！算了，我很好，我们还会做朋友的对嘛？”最后一句，欧煦阳问得小心翼翼。
“我怎么和你做朋友啊。”卞骁俊摇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闭着眼睛脸朝窗外。
一丝丝凉意透进欧煦阳心里，冻得他心口发疼，好吧，他应该离开了，答应过卞先生的，只要骁俊一醒自己必须立刻走人，更何况人家连朋友都不想和你做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欧煦阳仓皇站起来，匆忙转身向外，就怕下一秒自己哭出来会太难看。
可是，卞骁俊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停了一下，依稀地有些希望升起来，可是他却听到卞骁俊这样说——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接受不了，但是，你能不能让我独自想一些问题，等我想通了我会来告诉你的，好吗？”
什么问题？什么时候才能想通？你来告诉我的时候答案又会有什么不同？欧煦阳感到痛苦，这种等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明已经可以做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再浪费时间去等答案？”欧煦阳苦笑着摇头，“卞骁俊，你明明就已经想脱身了，我理解啊，何苦还要再给自己找理由……”
“欧煦阳，我只是让你再等等而已，我真的有些、有些想法我没有办法来理顺——”
“你其实已经理顺了，你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对吧？”欧煦阳挣开手，“那好吧，我不让你难做，我来主动说好了，卞骁俊我们分了吧，也不要再当朋友了，从此两不相见吧！”说着话时，他多想把眼泪控制在眼眶内，可是无济于事。
“我没说要分手！”卞骁俊急了，喘着气从病床上坐起，“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我要你给我这个时间！”
“多长？几个月还是几年？！你明明已经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哪怕再过一百年你还是接受不了，那为什么不直说，不直说‘欧煦阳，我们分手吧’？因为害怕承担什么责任吗？不想做这个恶人吗？还是害怕是你背弃了当年说要陪我一辈子的话，什么明年今天你还会在——”忽然欧煦阳失了声，他们彼此看着对方，当年通往庐山火车上的一语一言都历历在目。
欧煦阳痛苦地捂住眼睛，他忍痛大声道：“够了，你和我不用这样藏着掖着，有话就直说，结束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一段感情而已，不至于那么看不开！”
一段感情而已……在他眼里我和他只不过是一段感情而已！
“我让你等等，你为什么不肯！”卞骁俊吼道。
“还用等吗？结果难道还不够明确吗？！就算你明天来找我告诉我答案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如果你不想结束你现在就会说出来，可是你没有，你其实内心已经知道了，你就是不敢说……”欧煦阳这会真的呜咽了。
“你就知道我一定是说要分手了！”卞骁俊愤怒难挡，“我们遇上这样的事，你却连一点耐心也不肯给我！你以为我好受吗？！看着你被人那样的操着……那晚我就是想死你知道吗！车撞上来的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疼，为什么？！是因为我当时觉得那真是解脱啊！”
好像有一把刀子戳穿了自己的心脏，失血过多的欧煦阳浑身冰凉，他下意识地一步步向后退，“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害得你想死了……你不用死了，我现在就给你解脱，我会永远离开这里的，永远也不让你想起我……”
卞骁俊双眼赤红，原本不清晰的视线因为大脑的缺氧开始发黑， “对你来说分手怎么就那么简单，嗯？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把分手说得那么痛快，嗯？在你心里我大概就是一根刺对吧，说拔掉就拔掉了对吧！”
“我只是替你说出了你想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我想的！”
“既然你不想你就现在告诉我，说你根本不想分手，说你一切都接受了，你能说吗？”
话语落下之后，迎来的是沉默。
欧煦阳哈哈大笑，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最后，他的哭笑都停了下来，“就这样吧。”他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这段日子以来，所有事物都只剩下黑白的了，愤怒、冲动、不解平息之后，卞骁俊只想把时间倒带到那天，倒带到欧煦阳问他是不是不想分手的那个时间点。
当时候我为什么不回答呢？卞骁俊又一遍自问，还是无解。他只是执拗地感觉到有一些问题他还是没有解决，我怎么可能不在意？那样的画面根本就是噩梦，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掉？
“哥哥！”Rainie颠巴颠巴跑进病房，开心地叫：“悦悦姐姐来了！”还举起手里的棒棒糖，激动得要命：“哥哥看！”
李悦跟在后面进来，她说：“我给她的。”
“谢谢姐姐了么？”卞骁俊问Rainie，然后这小孩就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谢谢。
卞骁俊看到李悦情绪是复杂的，畜生李耀是她亲哥，可到底她却一直在帮着自己，李悦今天来又带回了一个消息，“我哥说欧煦阳要回北京去了，明天下午就走。”
卞骁俊听了之后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你哥怎么知道的，他们还有联系吗？”
李悦无奈，“你怎么还能认为欧煦阳和我哥有联系呢？是我哥去找他，他直接把话说得让我哥都死心了。”
一点点欣喜，一点点安慰，可是阴云还是挥之不去，卞骁俊解脱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又要变成蜗牛躲进自己的壳里了。
“卞骁俊，你就不可以勇敢点面对现实吗？”李悦忽然开口。
卞骁俊看向她。
李悦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身为施暴人的家属没有什么资格来讲这个话，可我知道他是个畜生，我也厌恶他！最可恶是他犯了罪仍然不会受到处罚，为什么？就因为还有一个同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爸。曾经我也享受过那样的特权啊，我有什么资格去批判呢？卞骁俊，这很无力你知道吗？！”
她说着站了起来，开始在病房内踱步，“我哥为什么会盯上欧煦阳，原因我来告诉你吧。他年轻时有一个对象，他同学，男的，那时候我也暗恋那个男的，所以我当时候知道他俩好的时候心里可恨我哥了。后来我乱搞，哼……就不说了，反正惹上了流氓了，他俩陪我去医院什么的，但是流氓又缠上我乱七八糟事一堆，最后我故意报复我哥，故意说我和那个男的也有一腿，流氓就把那男的打得差点没命，我哥也重伤……后来他们的事就被我捅给我爸了，我哥就是那时候被我爸送出去的，那男的却因为想不开自杀了。”
提到往事让人黯淡，李悦明显是陷入情绪中了。卞骁俊听得也震惊非常，他没想到李悦竟然会如此坦白。
“你上回在学校替我赶走的那个神经病男生，其实就是我的初恋知道吗？当然，我也不承认他是我初恋，我根本不喜欢他，相反我简直烦他烦得要死！其实他本来挺正常的，所以这就是当时的我，阴暗的自私的喜欢玩弄别人的。”李悦躬身趴在窗台上，托腮看着外头，又继续扯回来：“我和我哥都喜欢那个男的，所以他自杀了对我们的打击多大啊！特别是我哥，那之后他就变态了，他开始恨所有人。所以我哥从人变成畜生也是我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