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相逢在少年 (青荷生)

“哼！你以为我喜欢恶声恶气吗？！你自己知道我以前多喜欢这个孩子！”欧爸爸又不开心了，说着不免痛心疾首，指着欧煦阳鼻尖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看着你俩就是铁哥们，叫人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你俩能这么混到一起去！叫人怎么接受得了！现在告诉我说什么认真，我才不信！”
“为什么不信？”欧煦阳奇怪。
“我才不信一个男人能对另一个有多认真呢！”欧爸爸越说越气，他觉得他儿子肯定是糊涂了。
可没想到欧煦阳居然呵呵笑了，笑得还很轻松，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竟然老成兮兮道：“哎呀，那是你老人家见得少，你要不信啊，以后多观察观察他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了，按我说你还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妈呢！”
“嘿？！”欧爸爸拍着床铺就坐了起来，“你这孩子知道什么！你敢说我对你妈不认真！你去问问你妈妈！”
“问我什么？”欧妈妈笑意盈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哎？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不叫你多睡会嘛！”欧爸爸瞧见妻子来了立刻埋怨。
欧妈妈仍然笑意盈盈，从包里提出了饭盒摆在桌面上，“这不是要吃午饭了吗？又怕你不肯吃医院的饭，我就自己烧了点带过来。”
“哈哈，老妈，这下老爸吃不了了，我也带菜来了。”欧煦阳说着急忙拿出阿姨给他装好的饭盒，瞥瞥他老爸，“他说要吃肉，骁俊就给家里打电话特意让阿姨烧的。呶，还给他烧了燕窝，可是老爸就是不肯吃!”说着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小碗。
“啊哟，是吗？”欧妈妈倒是没想到，随即心里很满意，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多少，只轻描淡写地赞许道：“他倒蛮有心的。”随即亲自端起燕窝，劝她丈夫：“小孩们的心意你啊就领了吧！”说着就亲自喂他。
欧爸爸还是听欧妈妈的话的立刻就乖乖地含了口，果然清甜，这让他很欣喜因为已经有太长段时间他都是除了苦味感觉不到其它味觉了，于是忍不住夸赞：“嗯，好喝，终于能吃出点味道来了！”
他说这话无意欧妈妈却听了心酸，想到昨日医生的话，感觉好沉重，不自觉地端着碗的手就垂了下来，而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全被她丈夫和儿子看在眼里，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于是欧煦阳就开口问：“妈？是不是有什么事？”
欧妈妈点点头，捏了捏眉心，抬眼说道：“其实昨天医生们和我说了一些事，他们建议——”说着她看了眼她丈夫，“你知道的，之前提过一句的，就是希望我们商讨商讨还要不要继续治疗……”
“什么？！”欧煦阳惊得站了起来，“不治疗？！这怎么行！这些医生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的话！”
“阳阳，你好好坐下。”谁料欧爸爸却很冷静地开口：“医生也不是不负责，他们说得也没错。”
“爸？！”
“你不要吃惊，爸也是考虑了很久的，的确希望可以回家休养了，治不治病的也无所谓了，反正也就那么两三年……”
“爸！！”欧煦阳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话，“不可以！我不答应！什么叫两三年！你们这是要放弃吗？！你们凭什么可以放弃！难道就不想想——”难道就不想想我吗？！欧煦阳心里这么喊道。眼眶痛了，大概是气得。
“阳阳，我们怎么会没考虑到你？”欧妈妈却把他的话说了出来，眼眶也红了，“傻孩子，也就是因为考虑了你，你爸爸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治疗不是一笔小费用啊，何况这对于你爸爸来说真的是太痛苦了……”
“是啊，爸爸也想就算只有两三年也要吃好喝好地过嘛。”他爸爸伸手过来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说实话，化疗对我真的没起到什么作用，该疼起来还是疼啊，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腿啊手啊都没力气、连头发都掉光了，难受啊……真的难受啊……”
“可是！还是不能不治病，说不定能好呢？！怎么可能只有两三年！我觉得能好的！”欧煦阳双眼充血，“骁俊也说能好的！你干嘛要觉得自己好不了啊？！不可以的！”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难过，欧妈妈几次快哭出来又几次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她特意扯出一个笑容，“阳阳，来，我们来好好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我不允许！没有钱不钱的事！我打工我挣钱！我哪怕不吃不喝不睡我也要帮你把病治好！”欧煦阳说着提起包就往外冲，不就是打工吗？有什么难的？白天晚上甚至是深夜，只有给钱我都可以干！
“阳阳！等等！”欧妈妈跟着跑出来，拉住他，埋怨道：“你干什么去？”
“找工作去！哪有什么我干不了的！你们不就是因为害怕钱不够用吗？”
“那你要去做什么？！”
“什么来钱快我就做什么！”
“什么来钱快？！违法的事你也做吗？！”
“别说违法！就是让我去卖我也做！只要钱多可以让爸——”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到了欧煦阳的脸上，欧妈妈含着眼泪怒视着问他，“你在瞎说什么话！什么叫让你去卖？！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想想我们？就不想想骁俊吗？！”
欧煦阳僵立在原地，他无法去看他妈妈的眼睛，他也知道医院走廊上那么多双眼睛此时都朝着他们这里窥探。
是啊……我在说什么话……可是要我怎么可能放弃爸爸……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阳阳……”妈妈哭出声来了，“妈妈不是要打你的，是妈妈不对，来，过来——”说着就想要揽过他，可是欧煦阳却躲开了。
“妈，我先走了，今天状态不好，明天再来。”欧煦阳死死低垂着眼睛，然后他一路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医院。

　　☆、第九十四章

一直到八点欧煦阳都没有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卞骁俊真是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况且家里小妹每隔个几分钟就会问句“阳阳哥哥呢”这也让他很烦躁。电话打给欧妈妈，欧妈妈却惊讶地说煦阳上午就离开医院了，随即担心异常脱口而出：“那孩子不会真跑去什么地方了吧！”
卞骁俊听不明白急忙细问，欧妈妈支吾了两句这才把上午的争执说了，可是语境不详，卞骁俊只好追问：“妈，你说他要跑去哪儿啊？”
欧妈妈叹口气，她本不想说可是又担心自己儿子，所以总觉得该让卞骁俊了解了解好去找他，于是才说：“他说要去找些来钱快的工作，但是这些话都是他着急时候说出来的不作数的，可我就是担心——”
“妈，你别担心，我找他去，有了消息就给你电话。”卞骁俊说着摁了电话，双脚一踩鞋就冲出家门。
电话打了十几个一个不接，卞骁俊心急火燎地走在街头漫无目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都跑了出来，一个又一个不好猜测的盘旋不去，但他试图引导自己的思维走向，他在想欧煦阳这么晚不回家肯定也不是去找了什么工作，一定是去了某个地方，那是会去哪里呢？哪个地方可以让他待着？哪个地方是他会想去的？因为他心情不好，他有可能会跑过去一个人静坐的地方……
似乎有些眉目、但又不敢确定。卞骁俊先拦了车到了欧煦阳家楼下，从楼底看上去家中并没有灯光，此时正好有住户回家，他也就趁此进了楼底锁着的大门。欧煦阳家门紧闭，门口鞋柜那里也没有鞋，正好邻居敞着门在乘凉，他就打了招呼询问，邻居听了摇摇头，“没看见过这家的儿子回来，没看见过。”
看来并没有回家。卞骁俊离开欧家租房的小区，这么晚不回自己家又能去哪里？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家……家？！
欧煦阳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看着球场上的一群少年打着夜球、身边遛狗的人们来来回回去了好几拨。
天暗下来后暑气也消散了不少，就是蚊虫太多坐在这里太扰人，欧煦阳觉得自己腿上又被咬了一个包，可是却不敢碰只好站起来换到边上的长椅那儿坐着，才坐下来那些少年的篮球就朝他飞了过来。
“啊！当心！”少年们大叫，欧煦阳回头瞧见了并没有躲而是微微侧身双手接住了球。
一个少年带头跑了过来，仰头看他，“哥哥，你没事吧？”
欧煦阳把球递过去，笑笑，“没事，你们玩去吧。”
可那个少年没动脚相反很热情地问他：“哥哥，不一起玩吗？我们这边正好少一个人呢！”
欧煦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他指的那队只有四个人。瞧他还有些犹豫，少年继续撺掇：“哥哥，来玩吧，我瞧你在这里都坐了老长时间了，还不如来玩呢！”
也好，听说运动可以使人心情好点。欧煦阳于是点点头，“好吧，事先说了，我好长时间没碰过球了。”
“没事的啦！来吧！”少年很自来熟，说着欢快就勾住他的手臂拖着他走进球场。
此时，卞骁俊正好回到当年欧煦阳家的别墅前，别墅还是以前的别墅，只是被人买去改了装潢，那个前院被设计成了日式的风格，从仿古柴门看进去，一头大丹犬躺在池塘边，似乎是嗅见了陌生人的气味刹时就站了起来，暴躁地冲他吼了起来。卞骁俊急忙走开，心里突然就怀念欧煦阳家以前的一猫一狗每每看见他从来不冲他张牙舞爪而是兴高采烈地围着他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