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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与俗 (苏津渡)


  审讯他的是吴泽和祖星辉,一个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一个埋头记笔录。
  聂诚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不用发问,自己先把知道的都说了。
  “7月12日中午你在家吃的什么?”吴泽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始考察细节。
  “凉面。”聂诚说。
  “下午看的什么电影?”
  “《普通人》。”
  “哪个国家的?”
  “美国,1980年上映。”
  “晚上原本打算去哪吃?”
  “独一处,就在河边。”
  祖星辉写完,吴泽拿过来溜了一眼突然发问:“你说在兴义巷想控制他,如果控制住了呢?”
  “报警,从海东区警局离兴义巷只要十分钟。”聂诚说。
  “那他死了之后你为什么没报警?”吴泽问。
  聂诚沉默了会儿,说:“我是应该报警。我失去了理智。”
  “你曾经是刑警,现在是特警,会因为有人死了就失去理智?”吴泽问。
  有些话他就算知道答案也要问,这些必须体现在笔录中。
  “不是因为死亡,因为他是郭英案的凶手。”聂诚说。
  他握紧了拳,手腕因用力而发抖,手铐碰动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作响。
  “你和两年前的郭英案有什么关系?”吴泽问。
  “我是被害人郭英的哥哥,也是被害人之一,”聂诚说,“那些人抓郭英是为了报复我。案发不久前,扫黄组抓了一个嫖客,没想到是个毒品贩子。刑侦科就从这个人顺藤摸瓜,挑了本市一条毒品流通线。当时叫417大案,影响很大。靠毒品吃饭的人被堵了财路,他们想报复,抓了郭英,然后让人给我送信,直接把我带到开发区。他们吊着我,在我面前,奸杀了她。”聂诚语气平静,但越说越慢,脸色惨白。
  吴泽见他状态不好,想再回到本案,到时就把郭英案的资料一同提交检察院得了,但是这时耳麦中传来了姜准的声音。他不由自主看向单面镜,猜不透这位副队在想什么,却依旧按照他说的问道:“档案里说案发后一个月,你曾经碰到过其中一个犯罪嫌疑人,并且打算击杀,有这事吗?”
  残酷触骨的伤口被一层层揭开,吴泽的问题挑破了积藏已久的脓包。


第5章 chapter 5
  “有。”聂诚说。
  “是这个人吗?”
  “不是。”
  “你曾经对这些人动过杀念?”吴泽问着,自己都皱起了眉。
  聂诚沉默了,良久才说:“我不知道。”
  当时他向队里请了一个月假,单枪匹马追踪那些人。他们大部分都已经逃去外地避风头,但也有一两个胆大的喜欢在刀尖上溜达,留在本市兴风作浪。那两人也不傻,自己不再出面,在背后安排接手零散的盘子。
  聂诚纯靠体力耗,一个地儿一个地儿蹲点。姜准经常来帮他,也是看着他别出事。
  有次他运气好,捡了把他们的□□。他没及时上交,揣在怀里等待时机,转天就看到了正主。
  那天姜准也在,对方一出现,他就感觉聂诚整个人都变了。他们是高中同学,大学又分到了一个宿舍,同时进的分局一直生死并肩,彼此不知救过对方多少条命。姜准从没见过一心只想杀人的聂诚,他那双眼睛就没有过黑色。
  通缉犯一露面就被击毙的事在法治国家还没有发生过,除非对方想接替他成为下一个通缉犯。至少也要等他正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才能动枪。
  姜准发现他状态不对,立刻握住枪管,用拇指堵住枪口,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低声说:“冷静,不能开枪!”
  冷静是聂诚最宝贵的品质之一,然而控制不了记忆中的悲伤、疼痛和恐惧在脑中一一闪现。
  他曾经哀求过:恳请他们放过郭英,她只是一个高中生,她什么都不知道,与整件事情无关,折磨我吧,怎么折磨都行,杀了我也可以,求求你们。他声嘶力竭地哀求,在空中挣扎,而回应他的只有嘎嘎大笑。
  人的恶,比魔鬼更黑暗。
  他不想成为他们,他其实不想杀人。
  他冷静地关闭保险栓,回过神来发觉三九天里衣服已经被冷汗沁透。
  他和姜准谨慎离开立刻报警,等警车赶到时通缉犯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群虾兵蟹将。
  之后再没人在本市看到那些人的踪迹,聂诚也在半年后离开了刑侦队。
  领导、邵队和姜准都恳切地说他做得是对,只有法律才能判一个人有罪。聂诚深以为然,但在感情上丝毫没有放过自己。
  他偶尔会想,杀了郭英的凶手就在眼前,他竟然无动于衷,他至少可以夺走通缉犯的行动能力。难道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前途吗?极端的自我否定也不能折抵他的内疚,他根本开不了枪。  
  姜准很清楚,从来没后悔过去阻止他,他知道没有他聂诚也不会做杀人的选择。与其让他更加自责,姜准宁愿帮他做出选择,他宁愿他恨他。
  如此清晰的事情,现在聂诚说不知道。
  “当时姜准及时提醒了我,然后我选择了报警。如果他没在,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后来人没抓到,姜准很歉疚,我知道他是对的。在国家法纪面前,他做得很好,在私人感情面前,他也做得很好。他帮我下了一个难做的决定,我很感谢他。”聂诚平静地说。
  监视室里,姜准猛然捏紧拳,迟迟没有要求吴泽提下一个问题。
  理智上的感谢和情感上的原谅基本上是两码事,聂诚自始至终都明白他的好意,却两年没有和他联系。
  他有一刻产生了事成的兴奋,但聂诚眼中的隔阂让他再次清楚,聂诚不会真的将责任归咎于他人,他的美好品德从来只折磨自己。他一意孤行地拉仇恨,并没有真正起到预想中的作用,真正盘桓在他们心中的事还是因为案发前的事。
  他们都需要再想想,冷却一下这中间难以面对的苦痛——关于抉择、使命、责任、愧疚等等情绪以及一个高中女生死不瞑目的怨恨。
  ——“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我报仇!”
  郭英临死前歇斯底里的哭喊又在聂诚耳边回响,之前做出的决定并没能分化成为后悔或是内疚,零零散散全成了犹豫和彷徨。
  聂诚继续说:“你问我是否曾经对这些人动过杀念,当然有,但都是在我见不到疑犯或没有武器杀死他们的时候。在我真正有能力杀他们时,我不知道。根据之前的事实是,我没有杀。根据这次的事实来看,我不知道。”
  整个监视室陷入长久的沉默,姜准没再说话,吴泽继续问:“离开现场后你回家都做了什么?”
  “洗澡,换身衣服,带了手机、钱包、手表和医保卡打车去医院。”聂诚说。
  “你刚说有人给死者打了电话,但是现场没有发现手机。你怎么证明?”吴泽说。
  聂诚说:“查一查通话记录,那时是下午4点20左右。”
  接下来的问题不过是换着方式试探他的漏洞,不过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吴泽依旧耐心地、掰开揉碎地一一了解,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问:“对了,你那个暗号什么意思?”
  聂诚不为所动,说:“几天前姜准向我咨询案件时提到过,我没有见过也破译不出来,当时我建议将它交给专家。这个很有可能是杀害何乐全的凶手留下的。”
  吴泽简直要吐血,忍也忍不住地瞪了一眼监视室,连暗号的事都跟他说了,这还让他怎么问?你丫和聂诚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自己来审啊!
  他悄悄地深呼吸,指挥祖星辉上,该问地都问了,小将练手时间到。
  这回检察院很快就批捕了,他们问了几天没有新的口供,也没有证据表明聂诚和何乐全的死有关。
  7月19日上午,吴泽和祖星辉组织辨认,聂诚在十张照片中一眼就找到了郭英案的两个嫌犯,并准确地指认出这次的死者。下午姜准、祖星辉和张杰明带聂诚去指认现场,这是案发之后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兴义巷这片以前是租界,都是二层小洋楼,后来政府收用,靠近市中心的几幢成了办公楼,还有一些由国有银行租了,其余的都空着,稍微往里面走点一年到头都没人去,过道上还堆着原住户的些许杂物。成为凶器的衣架要是放在沈阳道上,比大多数地摊货年头都久。
  他又讲了一次案发经过,认真配合曾经同事们的一次次发问,核对后在笔录上签了字。
  回去时姜准和他一辆警车,空着副驾不坐,坐到他旁边,用一副介于关心“昔日差一点就成为情人的老友”和“法院还没定罪的嫌犯”之间的语气问:“没不舒服吧?”
  “没有。”聂诚说。他觉得经过这次折腾,对凶案第一现场的忍受程度在恢复。
  姜准点了点头,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他当初硬要拘留聂诚目的其实有三,其中两个已经达成,一是这案子摆明了有问题,他担心是有人刻意报复,郭英的事能发生一次就有第二次;二是他觉以为聂诚充当的角色会是目击证人,他需要他的信息。至于第三个,他还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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