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乐团 (无花果子)

　　他反复强调自己做得不好，维奥列特反而更加心软，忍不住说：“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他明明答应过伊莱恩要及时发出信号让他进来，但还是为了拖延更多时间而推迟了不少，伊莱恩进门时撞见那样的场面在他看来没什么，但对年轻人来说可能会显得有点太过火——他应该为伊莱恩考虑一下。
　　“我太喜欢你了。”伊莱恩在他耳边闷闷地反省自己，“所以总想把你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哪里都不想让你去，更别说让你为了我去假装和叔叔约会。你本来不需要这么做，但我还向你发脾气，对不起，维奥列特。”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什么维奥列特总觉得他大概连眼睛都红了，被晾了一个小时的不满因为伊莱恩的道歉被洗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奈和心软。他抬手摸了摸年轻人埋在他颈间的脑袋，柔声道：“既然我们都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那是不是可以互相原谅了？”
　　伊莱恩没有说话，但抱着他的手臂松了松，让他得以转过身面对自己。维奥列特转过身去，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见他眼角果然有一点红，觉得好气又好笑：“只是一点小事，你不高兴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哭鼻子？”
　　“……对不起。”伊莱恩伸手抹了抹鼻子，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有点太丢人了。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直接把你的不满告诉我，不用自己生闷气。”维奥列特无奈地用拇指替他揩揩眼角，心想自己不仅带了个小情人，还像养了个儿子，“我们毕竟用的不是同一个脑袋，有些事情你不说出来，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明白吗？”
　　伊莱恩听话地点点头。
　　这件事总算揭过了。维奥列特松了口气，在伊莱恩的房间洗漱整理一番，然后才想起还被晾在自己房间里的霍奇他们，于是打算回去看看自己牺牲色相换回来的成果。
　　要是对不起他和布罗诺公玩暧昧的一个多小时还有和伊莱恩生闷气的一个多小时，他可能会让霍奇回去再偷一次。
　　霍奇被伯尔金斯普及了一番维奥列特的新恋情，正听到一半，故事的主人公一号就推门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表情无辜的主人公二号，于是忍不住问：“你们出去这么久，干什么去了？”
　　“反正没有干你想的事。”维奥列特翻了个白眼，把从厨房拿的点心放在桌上，“说说吧，你在庄园里有什么收获？回来得这么早，看起来应该是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吧。”
　　被他简单粗暴地岔开了话题，霍奇和伯尔金斯对视一眼，觉得自己从诗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点恼羞成怒。考虑到确实耽误得有点久了，霍奇没继续调侃他，而是大发善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放在桌上让大家来看：“我在庄园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一些看不懂的手抄本和旧书，还有些乱七八糟堆在地上的材料和石头，看起来应该就是布罗诺公妻子的地下室。”
　　“所以你为什么没把手抄本和旧书带回来？”佩特拉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比起这个，那些更能证明她确实是个法师学徒吧。”
　　霍奇摇了摇头：“那些旧书我看不懂，估计布罗诺公也看不懂，堆在书架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翻过了——倒是这面镜子更让我在意，它被擦得很干净，放在桌上的一个垫了绒布的盒子里，看起来像是最近才被放进去的。”
　　“罗夏利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镜子卖了，”伊莱恩看着那面银色的小手镜，觉得有些疑惑，“这至少是三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我只在母亲的箱子里见过类似的镜子，是她小时候用的。”
　　“看起来确实不是最近的东西。”佩特拉示意他们去看手柄上磨损的花纹，“有人用过很长时间，但保存得很好，镜面一直没有刮花……但是这镜子看起来很普通，布罗诺公也不缺钱，为什么要宝贝似的把它放在密室里……”
　　“因为这是面有魔力的镜子。”佩特拉还没说完，一直没开口的维奥列特突兀地打断了她。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你认识这面镜子？”伯尔金斯疑惑地问。
　　那面手镜静静地躺在桌面上，镜面照出他们所在的房间的天花板，没有人去碰它，它也像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维奥列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记忆，事实上，在看到霍奇把这面镜子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去把它砸碎。
　　但他最后只是深呼吸了几下，隔着衣袖把镜子推进一个空盒子里，牢牢地用锁锁了起来：“我不认识，但你们最好谁也不要碰它，布罗诺公恐怕就是用这面镜子看到了我们抓住管家的全过程，它不是我们能使用的东西。”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在见到这面镜子以后，他连说话都变得有些前后矛盾，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佩特拉隐约猜到些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接过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都不动它。”她看了站在旁边的伊莱恩一眼，示意他去安抚维奥列特的情绪，自己带着那个盒子率先往外走，“今天也累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讨论怎么处理它。”
　　维奥列特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回过神来后无力地笑了笑，默许了她的建议：“谢谢。”
　　佩特拉朝他摆摆手，等伯尔金斯和霍奇也离开房间后，在门外替他们关上了门。


第25章 罗夏利亚的玫瑰·十五
　　“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吗？”
　　冷静下来后，维奥列特问伊莱恩。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这很不正常，不仅伊莱恩，其他人应该也对他失控的原因感到很好奇，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反常的表现了。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涉及到连他自己也以为已经逐渐忘记的一些事情时，他的反应显然还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你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突然跳出一个见证你小时候出糗全过程的家伙，对全世界说你其实七岁还在尿床——他觉得糟透了。
　　伊莱恩静静地坐在维奥列特身边，在他第三次叹气的时候伸手抱住了他：“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先不问。”
　　他没见过诗人这样失落又无措的模样，即使在床上被欺负得眼角带泪时维奥列特也总是神采奕奕的，像一朵开得正好的花。
　　但是……他低头看了维奥列特一眼，明明外貌没有变化，对方却像突然老去不少，连眼里的光芒都黯淡下来，让他想起逐渐熄灭的星星。
　　他猜想霍奇找到的那面镜子和维奥列特的过去有关，但并不想去追问太多，因为诗人见到镜子的模样让他觉得，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比起让对方想起更多不好的内容，他更希望维奥列特的心情能好一点。
　　毕竟他没有参与维奥列特的过去，但是可以改变对方的现在和未来。
　　年轻人自以为已经足够体贴，并且打算找个借口转移诗人的注意力，让他想些开心的事情，不过出乎他的意料，维奥列特在长久的沉默后主动开口了。
　　“我很久以前见过那面镜子。”他靠在伊莱恩怀里，语气平静，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那时我和你一样年轻，对世界上的一切新鲜东西都充满热情与好奇，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探索更多有趣的事物，以为坚持自我是件很简单的事——直到那面镜子毁了我的所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讲故事的声音，在自己停顿的间隙里，维奥列特听见伊莱恩轻微的呼吸声。这让他无端觉得温暖起来，更加放松地让自己陷进年轻人的怀抱，在这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中回忆过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那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感受……但是刚刚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伊莱恩的下巴轻轻抵在他头顶，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波动，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头发。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柔声说。
　　“不，”维奥列特摇了摇头，“无论过去还是今天，我都比我想象中表现得更糟糕，我什么也没能做到，像个彻头彻尾的无用的旁观者。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有些事情还是时时刻刻地提醒我过去发生过什么，未来又将发生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故事从头到尾说给伊莱恩听，但立刻又忍住了。故事里的他既不光彩也不讨喜，明明是彻头彻尾的始作俑者，最后遭到惩罚的却不是他，以至于在很久以后的今天，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究竟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
　　“这不是个好故事。”最后他只是这么草草收尾，没有向伊莱恩提及更多细节，而是许下了一个兑现时限不明的承诺，“如果以后你还想听，也许我会把它详细说给你听，但现在我有些累了，今晚就到这儿，好吗？”
　　伊莱恩当然并不介意，毕竟在他看来，比起那个不知发生在什么时候的故事，维奥列特的情绪才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