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终于产生了强烈的愿望,想要跟表哥拥兵北平府,若是还不够,就拿了天下。总之,要护得家人周全,护得表哥周全。
地道并不长,走了不久,罗成便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
一群文武官员在吵嚷着,要杨广向众反王投降。
杨广大怒,命宇文成都开杀。
接着便是绝望的喊声。
直到杨广让所有人都“滚出去”,直到外面完全静下来,罗成心中一喜,便打算掀开地道尽头的床幔。
却听宇文成都道:“皇上,这间屋子通着校场,恐有人跟来,您还是移驾别屋吧?”
罗成攥了攥拳,冷冷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成都蓦地抬头,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虽然说刚刚遣走了文武官员,虽然说现在自己手上不过几千精兵,但只要他宇文成都还在,他就必然拼死护皇上周全。
所以,他是真的不希望来人是罗成。
他愿意跟他拼杀在疆场,却不愿这样一对一面对面,却又不得不争个生死。
罗成亮银枪摆开,却并未动手,而是盯着宇文成都渐红的眼眶半晌,懒懒道:“宇文将军不打算速战速决吗?我已经到了,众反王还会远吗?”
杨广笑眯眯摇摇头,竟拎着个黄布裹着的方形物事过来,道:“很好!当初在四平山,朕就很看好你,果然,一派英雄气概,比罗艺老头儿强!不过,要拿这玉玺,可得天宝将军同意。”
他走到一半,突然折回,闪到了宇文成都身后,抚镜摇头,喃喃自语:“好头颅,谁将取之?”
他后退的速度之快,终于让人想起他也曾经是四处征战的将军。
但抚镜的身姿之雅,却又没有丝毫刚刚逃跑过的狼狈。
甚至,确信自己在宇文成都身后躲安全了之后,那美姿仪的皇帝竟然还探出头一笑,那眼中,没有想象中的苦情、悲愤、或者胆怯,只有坚定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罗成不禁心道:“难怪宇文成都痴傻若此。这人的眼睛,竟然有摄魂夺魄之力。”
然而不管怎样,既然已经现身,玉玺就一定要拿到。
罗成银枪提至胸前,道:“宇文成都,你可小心了,千万别死在这里,把个宇文化及放在我北平府养老!”
一句话,直戳宇文成都心头。
要说他这一年来没有担心过父亲的安危,只能是自欺欺人。
再有隔阂,那那也是他自小当作神一样敬仰的父亲。
但为了诱捕各路反王,扬州事务繁忙,一年来他几乎一刻不得闲。加上他无意中探得了父亲的反意,每每想起,也只能安慰自己,相信罗成不会伤了父亲。
寻思间,五勾亮银枪枪头点点,直刺面门。罗成竟然一出手便使出绝杀梅花七蕊。
宇文成都下意识举凤镗去挡,原本虚虚实实的七个枪头他反而是全没注意到。
这梅花七蕊本就是靠着迷惑对手来达成进攻的目的,宇文成都若是专心对战,势必眼花缭乱,不一定能破招。但此时,他迷迷瞪瞪,却是恰好瞎猫碰上死耗子,莫名破了罗成的招数。
罗成心下小小一惊,没想到连李元霸都无可奈何的梅花七蕊,到了宇文成都这里却全无威力。但虽有惊讶,他手上自然不会乱。抽枪回来,脚下几步花俏的功夫,躲过了宇文成都顺势跟上来的凤镗。再抖枪,使出一招金鸡三点头,这是一连三枪,头一枪奔面门,抽回来一半便再奔喉咙,不待对方回手,再抽回来,直奔下腹。是以又叫做抽屉枪,乃罗家枪法的又一绝杀。
宇文成都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他看出这罗成今日出手便是杀招,全没有留着余地,自然是不敢怠慢,全力应对。
然而他毕竟是以力气见长,手中凤镗在马上对敌自是威风八面,在地上碰见高手,却难免失于呆板。
杨广坐在一边为两人喝彩。就好象,这根本就不是一场生死搏杀。
宇文成都眼看着自己处于弱势,想到跟在罗成身后的众反王,又听到后面自家皇上的声音,牙一咬,干脆背水一战。
罗成再攻来,宇文成都躲都不躲,胸膛对着枪尖便顶过去。罗成一惊,手中招式不自觉放缓。却在此时,只见侧身闪过枪身的宇文成都凤镗脱手,拔剑刺来。
剑入胸膛,罗成只听得似乎有人说了一句:“罗成,你总算没有白教。”
似乎又有人说:“把这石头给他们留下吧,朕倒要看看众反王的自相残杀。”
四周似乎都是脚步声,眼皮沉沉。
等到单雄信和谢映登破坏了密道,确保没有机关后进来,只见紫粉色的床幔在晃动,像国色天香的少女舞出一曲天上才有的曲目。
琼花观,人去观空。单雄信提着狼牙槊,满观追杀暴君杨广,无果。
谢映登却发现,倒在地上的罗成,胸口插着一柄剑,怀里却抱着个黄布包裹的方形物事。
那物事,触手冰凉,沉。
打开一看,黑色的和璞美玉,四周镶着金边,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那炙手可热的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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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崩坏的感觉……
PS:不作死就不会死,工作节奏如此紧凑的情况下开新文绝对是作死……可是,还是可以去戳一下嘛~
86第八十三章
单雄信和谢映登没有找到杨广,仅带着二十多个人也不敢往琼花观外围闯,带了罗成自地道中原路返回。
因为罗成胸口的剑离心脏只差毫厘,谢映登不敢拔剑,只让人拆了个门板抬着。
校场之上,隋军和众反王都已经撤走,只剩下浓烟滚滚,烧焦的气息弥漫鼻腔。
一行人忍不住得咳,抬着门板的小兵突然发现罗成也在咳,却因为躺着起不了身,且肺部带得胸前伤口被刺得更深,罗成咳得极为痛苦。
小兵忙停下来扶起罗成,道:“罗……少保,您可是有话要说?”
罗成道:“有没有冷水?”
谢映登此时已经闻声过来,听他要冷水,甚为奇怪,道:“四十六弟,可是不舒服?你再忍忍,看来杨林已经撤走,咱们出城应该不难。”
罗成虚弱摇头道:“九哥,我没事,中了迷药,找水泼醒就好。胸口的剑,你帮我拔了吧。我贴身带有止血的药。杨林不会这么轻易撤,抬着我大家都走不了。”
杨林当然没有撤,他此时正带着十万大军围剿各路反王。
弓箭手片刻不停,火箭点燃了整个扬州城之后,便开始射向人群。
街道上的行人早就纷纷跑回家,然而这也并不能免去葬身火海的厄运。
贴着墙角的火舌噌噌爬上屋檐,点燃茅草的屋顶,点燃粗大的椽木,烧焦的柱子不堪重负,房屋倒塌,到处是不知所措的人们绝望的哭喊。
富庶安乐的扬州城,顿时化作人间炼狱。
靠山王杨林目睹眼前一切,铁拳紧握攥的手中,囚龙棒几乎要断掉,花白的胡子在紧绷的唇下巍巍颤抖。他戎马一生,征战无数,死伤流血早就司空见惯,可那些血肉,从来不属于他大隋的子民。
眼看着曾经风光一世,受周边小国顶礼膜拜的大隋朝,像一只濒死的庞然大物,在垂死挣扎中透露出无边的绝望。
就算杀尽了天下反王又如何?民心已失,大隋再也没有崛起的希望。
但靠山王终归是靠山王,绝望中生出的战力更是足以湮没扬州城。
被殃及的池鱼在阳光下翻滚腾跃,痛苦而死,何况各路反王?
为数不多的亲兵纷纷倒下,待到了城门前,放眼望去,基本上只剩下了各家的王驾和元帅、大将。
城门外,千金铁闸被铁锈阻死,几百人在城头刀削斧砍,终于迫得它缓缓下降。
熊阔海眼疾手快,竟紧跑几步上前,将那铁闸一力扛起。
原本心中暗恨他比武伤了自家将士的反王,见他如此奋不顾身,也只有感激地行个注目礼,匆匆自他肩下鱼贯而出。
然而熊阔海再天生神力,毕竟也是血肉做的身躯,那千斤的铁闸加上城头士兵的力气,也压得他几乎随时要倒下。
西魏军到之时,秦琼惊道:“阔海兄弟!你……”
熊阔海此时却不敢张口,生怕一口气出来,便再也没有气进去,只能拿眼神催促他赶紧出城。
秦用看着一阵感叹,双锤往地上一扔,跑过去帮忙。
按理说他年纪尚小身量未足,熊阔海若不是脱了力,他根本就够不着那被举着的铁闸。但此时铁闸已经落到了熊阔海颤巍巍的肩头,他两手往上一举,稳稳托住。
李密忙带人穿过城门出去,秦琼心中焦急,却也无话可说。
小秦用虽说力气不小,但相比熊阔海也难分伯仲,如此举动,根本就是自杀的行为。
秦琼跟在队伍最后,到了城门之外,他回头看去,只见秦用粉嫩的小脸笑作一朵桃花,道:“爹爹快走!我随后就跟上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