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分明是斜阳中最美的景致。
但在罗成凑过脸去,几乎下一刻就要吻上他的时候,秦琼却轻轻一扭头,不着痕迹地躲了。
一时间,四周静寂,只有架上的烤肉在发出“兹兹”的声音。
罗成心下暗怪自己,明明知道表哥心重,早就计划好要循序渐进的,怎么又着了急?
秦琼还在尴尬着,就听罗成大惊小怪道:“哎呀,肉要糊了!”一扭头便看到他已经跑回篝火边,咋咋呼呼地捧起快要烤糊的兔子和山鸡。
罗成嘟起嘴吹吹烤肉上的灰,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秦琼在一旁站着,不明白这小表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再缺根弦,也看得出来这副天真无邪是装的。
罗成吹着灰,抬眼去看秦琼,眸子里的幽黑一重一重,秦琼的纠结全在里面。
还循什么序渐什么进?!
人生苦短,总这么计较着过日子,跟上一世还有什么分别?
罗成突然把肉往架子上一摔,起身把秦琼一推,再吻上去。
秦琼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紧退了两步,才勉强靠在棵树上。
罗成功夫有多好他知道,但这力气之大,却是他想也没想到的。
他自己力气本就不小,但面对疯了的罗成,挣扎根本就是徒劳。秦琼只得咬紧牙关。
但罗成也是执着的可以。他舌头撬不开秦琼牙关,便没完没了地厮磨他的两片唇。
就像是面对着世上最甘甜的美味,吮吸,啃咬,轻舔,或轻或重,耐心的很。
秦琼顾不得太多,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他。
罗成被推得火起,更是下死力箍紧了那身子,低吼一声:“表哥!”
秦琼终于惹得他离开自己的唇,连忙见缝插针道:“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哥!”
罗成一点都不意外。若不是他这些世俗的担忧,前一世他们就在一起了不是么?
所以他只是盯着秦琼的眼睛看,起初是冷冷的审视的目光,到后面越来越暖,越来越暖,暖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秦琼扭头不看。他知道有句诗叫做“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但他从没想过这样旖旎的句子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罗成道:“表哥不是理直气壮么?怎么不敢看我?”
秦琼心里五味杂陈。
他受的教育,是传统的忠孝礼义廉。
他奉若神祗的,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
他让母亲最期待的,就是早一点抱上孙子,为秦家继承香火。
他对罗成动了心,他当那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私以为这情愫只要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暗暗地折磨自己就够了。
千万不要影响到表弟。他还是个孩子。
可是,罗成用行动告诉他:就连他这小小的念想,也是不行。
他不说话,罗成便又吻上来。
他没防备,待反应过来,罗成火热的舌头已经长驱直入。
他想不明白,他未经人事的表弟怎么会有这么熟练的吻技?他强势地抢占他口腔中的每一寸,霸道地想夺走他的呼吸他的理智。
但是不行!
躲不开,便一口咬下。
舌尖疼得钻心,腥甜的味道溢满口腔,罗成还是不肯放手。你要咬便咬,遇到点困难就后退,岂是我罗成的作风?
寒面银枪俏罗成,战场上永远冷静永远战无不胜的罗成,此刻没有办法再理智。
秦琼指甲抠紧掌心,拼命防止自己沉沦。
表弟太美,那吻太美。
但这样的美,不属于自己,就绝不能贪心。爱花,绝不能折花。
罗成终于松手。
若你吻的人任你如何卖力,只是不回应不理睬,连挣扎都不挣扎,那吻得还有什么意思?
罗成目光灼灼地看着表哥,看着他眼中依然清冽,目光中全是自责,又心疼异常,还是逼紧了么?
他稍一松手,秦琼便不难挣脱。他一直在等。
于是罗成怔怔地看着表哥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臂弯里挣脱,深呼吸了两次,语气平和道:“跪下。”
罗成当然不肯跪下。他可以为了表哥的面子,对瞧不上眼的单雄信下跪行礼。可以为了跟表哥在一起,对李密那样的垃圾下跪行礼。可是现在,跪下,就是认错。可他没错。
秦琼目光变得严厉,声音也大了几分,道:“跪下。你没有听到么?”
罗成咬牙道:“表哥你要打要罚都随你,做弟弟的绝不会吭一声。但是我没有错。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么?”
秦琼道:“我当然喜欢你。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罗成道:“表哥不要偷换概念。”
秦琼语重心长道:“你还小,对感情的认知还少,我不怪你。但是表弟,人世间的感情有很多种,只有夫妻,才要用你刚才的方式来表达。”
罗成道:“表哥真觉得我不懂?我对表哥,就是刚才那样。我知道表哥对我,也是那样。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秦琼心下一震,不知是喜是愁。
表弟的表情很认真,话说得也很清楚。
他不是单相思。
但就可以不受相思之苦么?
自欺欺人没意思。
但是不自欺欺人又能如何?
且不论世人怎么看,且不论自己的信仰怎么办,只说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能接受么?只有表弟一个独子的姑父姑母能接受么?
依然是五味杂陈,心内一团乱麻,秦琼艰难开口道:“表弟你书读的也不少,该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
罗成冷笑,道:“表哥是怕被人耻笑?”
秦琼道:“如果是,你能放弃吗?”
罗成眼睛瞪得很大。他没想到。他也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他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如果是,自己能放弃吗?
他爱表哥,但是更尊重表哥。表哥的宽容和仁慈,表哥的智慧和气度,表哥泛滥的责任心,他都视若珍宝,不敢亵渎。
所以他服软。来日方长,表哥你没准备好,我便等着你。
他张了两次嘴,却说不出“如果是,我放弃”,索性两膝一弯,低着头跪下。
秦琼长吁一口气,弯腰扶起他道:“罢了,不是你的错。你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该好好找个女孩子才是,天天跟表哥厮混在一起,总是不合适。我明日便回山东。”
罗成一听急了,道:“表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走!”
秦琼笑道:“父母在,不远游。我离家也有些时日了,母亲即使不说,必定也是思念得紧,总是该回去看看的。”
罗成道:“好!我陪你回去看看!”
秦琼道:“北平府公务繁忙,你还是留在这里帮姑父吧。”
罗成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一边恨自己真把他逼走了,一边寻思着怎么样可以跟着他一起走。
二人讪讪回城,彼此都再没有多话。
秦琼罗成还了马,进得城内,暮色已经四合。
白天围场子卖艺的兄妹正在收拾行当。
那小姑娘从白天见到罗成就心心念念,大半个下午都在盯着城门口看。
此时终于远远看见一袭白衣,正要跑来,却被一个瘦小枯干,面黄肌瘦的公子哥儿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也不惧,施展小腾挪左躲右闪,没两下就到了那公子哥儿身后,继续往城门这边儿跑。
公子哥儿因为轻敌,被小姑娘轻松跑掉,面子上挂不住,反手大力一拉,小姑娘就是一个踉跄。
原来这公子哥儿,正是北平府新上任的大元帅武奎之子武安福,白天看见这小姑娘生的粉嫩,就生了调戏之心,却又忌惮北平府的巡逻兵,这才耐下性子等着。现在的时间,正是巡逻兵换班的时候。
小姑娘手腕被人攥在手里,虽说是奋力反抗,但那武安福行伍出身,她一个小丫头却哪里敌得过?
武安福已经把个小姑娘按在怀里,上下其手,阴恻恻笑道:“还真有点而武艺,本公子就喜欢刺儿菊!来,继续挣!”
那卖艺少年早扔了担子,抽了把刀就跑过来。
但自家妹子被人扣在怀里,武安福更是一副拿小姑娘挡刀子的架势,他又哪里砍得下去?只能站在一旁放狠话。
眼看武安福一口黄牙咬在小姑娘雪白的脖子上,少年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大刀一举就砍过去。
武安福好容易捡着个会武艺有野性的姑娘,哪儿会真的拿她挡刀子?只见他单手一拧,便把少年的大刀夺了过来,再反手一插,少年便瞪大了眼,胸口多出来的窟窿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小姑娘“哇”得一声哭了,想去看看哥哥,却被武安福死死拽着。她手动不了,便拿脚去踢。
武安福玩得高兴,却见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金脸的汉子,也不拿武器,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几个仆从。
还没反应过来,那双拳便已经虎虎生风地招呼上他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