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昊这天是早班，查完房后要去门诊，因此他起得很早。特地去买了早点，包子馒头麻球糍饭，还有面包加牛奶。
放到桌上，乔昊才觉得自己买多了。只有两个人。
眼看着时间不多了，乔昊终于没有犹豫，走进房间叫醒了还在熟睡的人。
“乔昊……”石冬冬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看上去很精神的乔昊。
“快起来，送你回医院。”乔昊把石冬冬的衣服扔了过去，还加了件自己的外套。
“你家比医院舒服多了。”石冬冬又倒了下去。
“等你出院了，可以再来。”乔昊转身出门，装出赶时间的样子。
石冬冬走出房间的时候，乔昊有点无法直视他。
那男孩好像和十年前一样，精瘦的身体穿上他的衣服后显得更加单薄，单薄得像个中学生，脸上因为刚起床所以带了些潮红，迷迷糊糊地好像可以任人摆布。
乔昊移开目光，看向餐桌上的早点，觉得更加尴尬了。
好在石冬冬帮他想到了借口，“你是在愧疚昨晚用泡面招待我，所以今早作补偿对吧？”
最后，在一堆早点里，石冬冬选了面包和牛奶。
这让乔昊庆幸自己刚才回来前特地走到小区后门的面包店去买了面包。
乔昊用自行车载着石冬冬回了医院。
他的家离医院其实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此时石冬冬坐在他身后，清晨的天气不错，阳光已经照射开来，初春的早晨令人感觉温暖。
乔昊的心情变得很好。
石冬冬在哼歌。
“你喜欢迪克牛仔？”乔昊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石冬冬停了下来问。
“你哼的不是他的歌吗？”乔昊答。
身后石冬冬已经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哼的是‘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啊？”
“不是吗？”乔昊讷讷道，对流行歌曲他实在不在行。
“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石冬冬又笑，“迪克牛仔……呵呵。”
“再笑扔你下来。”乔昊转身瞪了眼他。
医院转眼便到。
乔昊车还没停稳，石冬冬就已经跳了下来，他正想怪他跳得太急，龙头一个没抓稳直接撞上了正面走来的人。
“啊，不好意思——”乔昊立即开口。
被撞的人却没有理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拍一下，便径自走向他的后面。
“你去哪儿了？”那人在问石冬冬。
“看来你也没多尽责啊，万一我不回来了，你怎么交代？”石冬冬拿眼角看向那人。
“你们认识？”乔昊听不出两人的关系，只能疑惑地问到。
被撞的男人身材高壮，穿着黑夹克，此刻也正看着乔昊，神情严肃。
“认识，当然认识，我的挚友，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他都不用陪自己女朋友的。”石冬冬说着，一手攀上了那男人的肩，他比那人足足矮了一个头。
“昨晚护士和大夫到处找你。”那人也不躲闪，语气中透出忍耐。
“他昨天在我家，不好意思啊，应该早点把他送回来的。”
乔昊抱歉地对那人解释，却引来石冬冬的讪笑。
“乔昊，你不用对他那么客气，他只是个下人，收钱替我爸干事的。”
乔昊睁大眼睛看向石冬冬。
惊讶的并不是他口中眼前男人的身份，而是石冬冬说这话时的态度，他从没想过，过去那个被人欺负了也不怎么吭声的男孩子，现在竟这样居高临下地蔑视别人的自尊。
石冬冬迎着乔昊的目光，略略低下了眼，但唇角的笑意仍未散去。
“石总在上面等你。”黑衣男人脸上并没流露出多少尴尬，不卑不亢道。
“看，我说的没错吧。”石冬冬耸了耸肩，拍了一下乔昊便独自走进了医院大楼。
身后，那男人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乔昊独自一人留在了原地，他仍扶着刚载过石冬冬的自行车，阳光此时已经很灿烂，可他却觉得不如之前的暖和了。
第7章 第 7 章
石冬冬站在病房里，看着同样站着，在自己床位前的父亲。
有人把他身后的床帘拉了起来，不算太宽敞的空间里，两人对视而立，外面传来隔壁床家属小孩的哭声。
“明天转院吧，我帮你联系了市一院。”最终，石崇山先开了口。
“我就在这家医院。”石冬冬面无表情道。
“身体不是开玩笑！”石崇山加重了语气。
石冬冬不说话。
“你的病例资料我已经让人送去北京了，结果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医院里住着，”石崇山继续道，似乎用上了极大的耐心，“你不转院也行，不过，这病房环境太差，帮你换间病房总可以吧？”
“你怕人笑话吗？说你石崇山的儿子居然挤这种八人病房？”石冬冬冷笑。
“你这是什么话！”石崇山气结，却无法在行动上有所表示，无奈他只得后退一步，坐在了身后的病床上，带着明显的让步，“等下我会让陈致帮你收拾一下，这边的院长和我有点交情，楼上有VIP病房，你今天就转过去。我们一人退一步，你不用转院，但是要答应我换间病房，这样没什么问题吧？”
石冬冬并不看父亲，只将目光投向窗外。
能这么跟他讲条件，对石崇山来说，已实属不易。
可见，他也知道不乐观。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我听陈致说，你上次是在马路上昏倒的，幸好是他的车撞到，否则出了事可怎么办？”
“你让他盯我盯得这么紧，我能出什么事？”石冬冬靠在墙边。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石崇山皱眉。
石冬冬索性不开口。
两人之间的沉默使床帘外其他病人的声响显得更嘈杂。
终于，石崇山站了起来，决定离开。
“爸。”石冬冬叫住了他。
石崇山转过身，脸上露出些惊喜的表情，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儿子叫出这个称谓了。
“如果结果真的不好，”石冬冬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你是不是就会觉得自己可以好过些了？”
刚露出的喜色在石崇山脸上凝固，很久，他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太不懂事了。”
乔昊这天异常忙碌，全天门诊坐下来，即使像他这样的体力，也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看着好容易空荡下来的候诊室，他长长吐出口气来。
之前的一整天，这里都挤满了人，或戴着口罩的，或者直接对着你咳嗽的。
呼吸科门诊对面就是整层楼的洗手间，时常几个人挤在那里吞云吐雾，乔昊不明白，医院为什么要作这样的规划，原本就感觉乌烟瘴气的科室，在这样的环境下，连正常人都无法呼吸顺畅。
前几天有个护士辞职了，院内感染得了肺炎后决定放弃这份工作。
乔昊看着眼前堆成了山的待补完的病历，再次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是当初自己的选择。
晚饭后有难得的休息空档，乔昊想起了石冬冬。
他决定去看看他，说来他在自己医院住院，他却从来没有去探望一下。
神经外科在住院大楼的十五楼，他们科楼上三层，乔昊索性不乘电梯，直接爬了上去。
石冬冬说过他是头部擦伤住的院，所以乔昊想应该是神经外科没错。
神经科的小护士见到乔昊时，脸上笑意盈盈。
乔昊顿时有些局促，他大概能猜到人家笑的是什么。
上个月，他们科的护士长硬是帮他安排了一次相亲，介绍的就是神经科的女孩，一个和他同届的住院医。
结果当然是没有成功，但之后每次如果在电梯里碰上神经科的人，他都觉得有些尴尬。
他拒绝了人家科的科花，变成了这里的“名人”。
“那个，”乔昊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请问你们科有个叫石冬冬的病人住几床？”
“石冬冬？”小护士的眉头拧了一下，“今天刚走。”
“出院了吗？”乔昊急问。
“不是，转去十九楼了。”小护士吐了口气，好像卸去了大负担似的，见乔昊挺关心的样子，又问，“乔医生，你认识他？”
“啊，是啊，以前同学。”乔昊笑笑。
“你同学脾气可没你这么好。”小护士摇了摇头，又看看乔昊，抿抿唇决定不多嘴。
乔昊不知道这位没怎么和自己接触过的小护士怎么知道自己脾气怎样，但他大概能猜到石冬冬的脾气现在是怎样的，从早上在大楼门口他的表现来看。
乔昊在心里叹了口气，问到，“他什么情况，严重吗？要转去VIP……”
“谁知道呢？大概是嫌我们这里条件太差了吧，进来的时候正好没病房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来头，门诊的医生把他排进了八人间，他倒是没反对，被撞了头晕乎了几天，什么检查都不愿意做，整天病房里见不到人，完全是个少爷来体验生活来了……”小护士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抱怨起来，再看看乔昊，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乔昊也只得朝她微微笑一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