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走后,天之佛传令撤膳,随后便又如往常般回了卧房。昙儿在大厅中继续坐着,直到她卧房中晶石熄灭,一片漆黑,再无任何响动,才收回凝注的视线,扶着桌边站起,揉了揉莫名觉酸困的后腰,回到了另一处卧房歇息。
次日,天色未明,尤有启明星闪烁于灰黑色天际,天之佛卧房中便早已有了响动。在另一处卧房的昙儿听到细微的声音,缓缓醒来,眸色复杂凝视着床顶半晌后,才定下了心神,也不再睡,翻身坐起,将伺人准备好的她之玉白色亲王锦服,不徐不疾穿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天色也渐渐变得亮敞,距离早朝的时间越来越近。
就在还有一刻钟开始早朝时,双天宫外响起了恭敬有礼的敲门声:“属下恭请圣后和昙亲王入殿!”
天之佛和昙儿听到声音才从自己卧房中走出,司殿听到声音,便按规矩缓缓从外向内打开了殿门。
天之佛金色锦纱佛衣,莲冠高束发髻,垂发如瀑,一拍庄严圣洁之像,依然是她从天佛原乡进入异诞之脉之装扮。
昙儿虽也见过她几次这种装点,却还是第一次觉她周身气势之庄严逼人,无形中散出一股迫人压力,眸色恍然一怔,不由定定看着。原来爹给她形容过的娘显露圣仪竟是如此模样。自从娘复生以来,她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温润柔和之样,纵使生气,亦是带着母亲的怜惜之心,直到被抽改记忆后,他们才明白了以前的娘是多傲冷绝凝,今日再加此气质,该便是爹口中那个曾与他相斗一千年完整的天之佛了。
“昙亲王,请入銮驾!”司殿见她神色恍惚,看看坐在銮驾上已经等待的天之佛,急低声提醒。
昙儿这才回神,压下心头莫名涌起的波澜,望了望晨光明朗的碧空,轻叹一口气,才收回视线,平静走向其后面的另一副亲王专用銮驾。她终于还是要再见到他了,果子叔叔。
霎时两道黑色光芒闪过,司礼官和銮驾瞬间消失了双天宫,直往王殿而去。
未几,黑光浩然一涌,銮驾现身王殿前。
坐在王座上的质辛和无渊,望着銮驾中庄严圣洁的天之佛,眸色敬意一凝,同时站起走下台阶,稳步向殿门前走去。
王座左右两侧的鬼邪和缎君衡转身对着殿前抱臂于胸前,微俯身,厉儿、佛儿、劫尘、咎殃、魑岳、后无封、克灾孽主、圣鬘天姬、贪秽、擎念潮、剡冥、擎思瑚、魈瑶、树魁、魑肆、相继转身,同样垂眸观地,轻俯身,齐声道:“恭迎圣王之后!”
质辛和无渊亲自立在銮驾前,俯身行见母之礼。
天之佛看了眼他们和殿内身着盛装行礼的众人,皱了皱眉站起,走下銮驾,当即便向殿内走去。质辛和无渊这才挺起身子,等着下了亲王銮驾的昙儿一同紧随在她身后缓步而行。
天之佛快走到天之厉和她曾经用过的王座前,见旁边并立而放的另一个相同的王座,眸色一凝,已知这是为她而准备,微转步子未停顿便走去。
质辛眸色一笑,和无渊对视一眼,便抢先一步走到了她要去的王座,伸手指向天之厉和她曾经所坐过之王座,恭敬道:“母后,请入座。”
天之佛微怔,仅皱了皱眉,看了那把王座一眼,眸底微闪过丝厌恶冷意后,一言不发又转了步子走去坐下。
质辛和无渊看出了她之神色,暗叹一声,等她庄严落座后才坐下,抬眸威仪望向殿门。众人这才亦随之入座。
司礼官立在王座旁,见更漏时辰已至,眸色恭然一凝,凝功于喉间,启唇朗声道:
“传天佛原乡领首矩业烽昙!”
“传龠胜明峦峦主蕴果谛魂!”
除了王座上的天之佛、质辛和无渊,其他人全部再次起身,平和将眸转向殿门。
站在鬼邪身旁的昙儿听到渐渐走近的熟悉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双眸,无波无澜平静望着晨光下熟悉的身影。
佛儿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神色,虽然平静,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要担心,不由微微移动步子,挨近她,悄悄伸手,衣袖相叠,握住了她的右手。
未料到她手竟是那般冰凉,佛儿眸色一震,皱了皱眉,急紧紧包住,密语唤了声“姐姐”,见昙儿平静回眸,带笑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示意她无碍,手中也并未拒绝她此番动作,微放了些心,才抬眸凝向殿门口
219蕴果昙儿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身火红佛袍灼目逼人的矩业烽昙,和白裟绕身,金色宝冠刚毅庄严的蕴果谛魂在众人眸光中稳步跨入殿门,身后紧随着云沧海、苇江渡、尔善多。
五人走过并列在王殿左右两侧的众人,一派庄严平静,直直走到距离王座前十步远才停步。
昙儿看着蕴果谛魂从身边走过,白色袈裟上檀香味和面容上的正直刚毅还是如她刚去龠胜明峦时所见的样子,平静安和收回了视线,转眸又看了眼隐隐担忧的佛儿,勾出丝淡笑,手微动,让她松开,和其他人一同入座。
佛儿细细看她面色确实如常,才放了心,一笑,安心落座,转眸上上下下打量端详着蕴果谛魂。
质辛一一扫过神色已不复过去凛冽反而平和的矩业烽昙,云沧海、苇江渡和尔善多,最后在蕴果谛魂身上一凝后,平和一笑,沉稳出声:“有劳佛乡领首和龠胜明峦峦主亲来为吾父吊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入座。”
说完王袍拂扫,一道疾风悄无声息旋过五人身后,霎时轰隆声起,五座黑玉石座由虚无化为实体而出现,与蕴果谛魂凝功化物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佛乡与厉族关系亲厚,不必如此客气。”矩业烽昙平和缓慢说罢,先撩起衣摆,转身入座,抬眸凝视质辛带着遗憾沉叹道:“可惜时间赶不及,不能于入葬之日亲自来一吊。”
质辛眸色微黯后,便露出了淡笑,平静看着他道:“审座一境之首,事务繁忙,如今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一行,时间虽晚,但有此心足矣,亡父地下有知,必感欣慰。”
矩业烽昙叹息一声,转眸望向天之佛坐的王座,一时恍然,眸色似陷入回忆,半晌后,才凝向质辛轻叹道:“宿日仇敌,干戈棉帛后,一朝为友,未料到竟倏忽而逝……”说着一顿,说不下去,便止了话音,只剩下惋惜遗憾地叹息。
质辛听他此言并非为配合他们伪装做戏,确由衷之言,一时感慨,沉涩笑了出来凝视他叹息:“是啊!”不枉爹当初放他一马,只要他让娘能真正安心在异诞之脉待着这一千年,他便从此真正释然他以前对娘所做的一切。
矩业烽昙半晌后才抬眸转向已经死去却复活的天之佛,眸底闪过一丝恭尊之意后,才凝眸照着该有的礼节和提前拟好的配合之言,缓慢出声:“和议至今,佛乡铭记你为苍生之牺牲功德,还请节哀。”千年几转,生生死死,她之庄严威仪却从未变过。
天之佛对上他的视线,眸色一凝,平静淡淡道:“天下清平,苍生为乐便足矣。”
矩业烽昙颔首恭沉道:“你永远皆是佛乡之天之佛,是佛乡之最高象征,没有任何人会磨灭。”
天之佛见他眸光,尚有未出之言,想必是要私下见面时再言,一凝眸色:“佛之虚名而已,厉族和苦境和平,才是吾所期盼,亦是吾来异诞之脉之初衷。”
矩业烽昙恭然一笑后,继续又说了几句,便转向质辛,和他闲说着两境近来情况。
蕴果谛魂平静在几人言语间凝神注意天之佛情况,一直都未说话,他之地位尚在佛乡领首之下,如此正式场合双方见面,不必他出言。
良久后,会见完毕,质辛吩咐厉儿和佛儿,亲自带矩业烽昙和蕴果谛魂五人到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安置好后,厉儿和佛儿笑道:“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司殿便可。”
矩业烽昙看着长相像极了天之厉的两人,一时怔然,想起往事,不由叹息一声,笑着颔首:“嗯!”
厉儿和佛儿又特意看向蕴果谛魂一笑:“果子叔叔,我们告辞,你们先好生休息。”
蕴果谛魂颔首温和道:“去吧!”
矩业烽昙目送二人离开后,想起什么,凝眸转向蕴果谛魂问道:“方才殿内鬼邪身后所站,该就是那次险些被吾取掉性命的孩子吧?”
蕴果谛魂微怔后,眸色一凝颔首:“是!名唤帝昙儿。”
矩业烽昙一时沉默,良久后才叹息一声,看着他感叹道:“这四个孩子中,她与至佛最为相像。幸好当初吾败了,否则追悔莫及。”
蕴果谛魂闻言,抬眸望望高耸入云的双天宫,缓慢道:“这是被你焚毁之后,天之佛复活时,他们又重建的,随后便为他们二人大婚之用。”
矩业烽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看着他叹息平静道:“比原来更宏伟,也更难损毁,结界防护用上次之法不可能再破除。幸得那时帝昙儿救了至佛,才未让吾铸下大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