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病人 (甜梅星)

　　女人说：“这么说你还是个教师？”
　　布莱恩说：“我在大学工作。”
　　她从喉咙底部发出一声轻笑，道：“完美的借口。”
　　布莱恩耸了耸肩，我上了他的车，透过玻璃看见那个女人一直在路边看着我们，而她身后有几个男人也看着她。
　　我问布莱恩：“她真的很漂亮，你不觉得可惜吗？”
　　布莱恩看了我一眼，平淡地说道：“你学会调侃了，罗伊，是最近的题目不太难吗？”
　　我给他看我的作业，他皱起眉，很认真地指出了我的错误，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我说：“我做得好不好？”
　　布莱恩说：“非常好。”
　　“那我有没有奖励？”我接着问。
　　布莱恩没有上当，他笑道：“是准备给老师一点奖励吗？”
　　我突然紧张了起来，说：“也可以的，老师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布莱恩很有深意地看着我，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哈哈大笑，我有点儿恼羞成怒，问道：“真的有这么可笑吗？”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顺便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耳朵，对我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罗伊，别去和外面的那些人比，你不是他们，我永远不会把你当成他们，你也永远不用站在他们的角度跟我说话。”
　　我懂了。
　　他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潜在的对象，我甚至连那些飞蛾扑火的人都比不上。在他眼里，我始终没有长大。
　　我没有等到布莱恩下课，铃声响起之前我就溜了出去。我在布莱恩的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他看见我来了，很是惊喜。
　　布莱恩说：“你来交作业？”
　　我耸了耸肩，说道：“没错。”
　　布莱恩示意我跟他进去，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在沙发上坐下，打开背包。布莱恩拉开窗帘，打了一个漫长的电话。他时而走到窗前，时而摆弄一下书桌上的东西，我看向他，他就对我眨眨眼睛。我给他冲咖啡，速溶的，谈不上口感，仅仅是闻起来还不错。
　　布莱恩挂了电话，接过咖啡，道：“谢谢。”
　　我把做好的作业给他看，布莱尔说：“太棒了，你做的很好。”
　　我说：“我能参加第二次考试吗？”
　　布莱恩挑了挑眉，我继续说：“考到六十分，和我谈恋爱。”
　　他想耍赖了，他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着胸，偏头看着我，说道：“机会只有一次。”
　　我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声，布莱恩对我招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桌子上，布莱恩站起来，问道：“你不是要哭了吧？”
　　“是的，我要哭了。”我把脸埋在手里，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因为有个人说话不算话。”
　　布莱恩试图把我的手给掰开，但他失败了，他无奈地说道：“嘿，别耍赖，罗伊。”
　　我从手指缝之间偷看他，布莱恩离我很近，在他离我最近的那一刻，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尝到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愣了愣，我稍微离开一点儿，我和他的气息相融在一起，我说：“学了这么久，总得给点甜头。”
　　布莱恩的眼睛往下沉了沉，他喉结耸动了一下，对我说：“你胆子太大了。”


第26章
　　我后来回忆那个吻的味道。
　　有一点点咖啡的香味，还有一点点春天的碧绿。
　　我想再次吻上去，布莱恩按住我的肩膀，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请不要这样。”
　　“为什么？”我笑着看他，“为什么不要？你害怕了，对吗？”
　　布莱恩在确认了我不会突然“袭击”之后，走到一边，他把领带给拽了下来，我没告诉他，我特别喜欢他的锁骨。
　　“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布莱恩扬了扬嘴角，“何况，真正的接吻也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我说，“你来教教我吧，老师。”
　　老师是对他的调侃，布莱恩似乎被我的厚脸皮给震惊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不是青春期到了，罗伊。”
　　那个吻是开关，是闸口，是荷尔蒙终于幻化成了实体。我的心跳从来没有那么剧烈过，身体的感官被放到了最大，如果这是一个恐怖故事，那么可能我的脑子里已经被什么异形给入侵了，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我变成一只求偶的孔雀。
　　我侧过身体，仍然没有从布莱恩的办公桌上下来。
　　“布莱恩。”我对他说。
　　“什么？”他看向我。
　　我微微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接吻要伸舌头，我知道的。”
　　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我很确定，他的眼神变了。我突然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乐不可支，笑到浑身颤抖不已。布莱恩走过来，用手抬起我的脸。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的指尖在我的嘴唇上快速地摩挲了一下，我想伸出舌头去舔，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你完了。”布莱恩低声道。
　　他这么说，我以为我终于得逞了，在他靠过来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做好了闭上眼睛的准备。打断我们的是一阵敲门声。
　　“继续。”我拉住他的手。
　　然而来不及了，布莱恩的理智已经回来了。他把我从桌子上拉下来，指了指沙发，小声地说道：“老实点，坐好。”
　　我在沙发上看那个脸色绯红的女孩儿，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整个人的目光已经彻底黏在了布莱恩的身上。
　　这一刻我无比地讨厌她，我希望她能原地消失，被野人掳走，被外星人绑架。我等了一会儿，但她还在夸夸其谈，布莱恩也一直没有看我。我拿起书包，从沙发上站起来。
　　“罗伊。”布莱恩突然道，“你去哪儿？”
　　女孩儿和他一起望向我，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回去了。”
　　“教授，这是您的……弟弟？”女孩儿斟酌了一下称呼语。
　　我突然有了点兴趣，想看看布莱恩会怎么回答，显然，弟弟是最安全的。
　　布莱恩却说：“一个小朋友，我帮他补补课。”
　　女孩儿点点头，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先走了，再见。”
　　上了地铁后收到了布莱恩的短信：“为什么走那么快？你的作业还没来得及拿走。”
　　我靠在栏杆上给他回复：“你有正事，我会打扰你。”
　　那边的回复速度让我觉得布莱恩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他说：“你不会打扰我，只要你乖一点。”
　　“我乖不了。”我回道。
　　我没有撒谎，我的野兽已经出笼了。它在叫嚣着布莱恩的名字，我想要他，我想让他爱我，然而他还在认认真真地教我数学题！
　　“关于‘六十分’的事情过两天再说，好吗？”商量的语气。
　　我把帽子戴起来，嘴角不自觉地翘着，我说：“不行。”
　　这一次的回复慢了下来，我等了一会儿，直到快下地铁的时候才收到，布莱恩说：“晚上带你去吃饭。”
　　我知道，我差不多要赢了。
　　我在检票口站了十几分钟，差点儿想要原地跳起来，那种感觉我没法形容，那感觉……太美好了。我想打个电话给安娜，告诉她，我终于明白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爱上一个人的感觉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你爱的人给了你回应。
　　从地铁站出来，我就开始奔跑。我跑的满身是汗，鞋子踩在水坑里。世界在我眼中突然整个变了模样——树长高了，垃圾桶在扭来扭去，商店的字牌像彩虹一样变换着色彩，云朵有脚，松鼠在等红绿灯，一个天使张开他的翅膀混在人群里。
　　我有一种冲动，我想哭，想笑，想把精力发泄出来。
　　我爱上布莱恩的同时，我终于爱上了这个世界。
　　“阿尔瓦先生！”我跑回便利店。
　　里面有两个熟客，见到我的样子吃了一惊，笑道：“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说：“不知道，外面天气很好。”
　　“春天到了。”
　　“哦，该死的春天又来了。”
　　阿尔瓦先生笑眯眯地道：“罗伊，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高兴的样子。”
　　另外两个人也恍然大悟地说道：“对，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我好奇地问道：“我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回答说：“记不清楚了，你还是你，但总是感觉你很遥远。”
　　晚上布莱恩来得很早，我站在便利店门口等他的车。
　　“嘿，晚上好。”我坐进去，笑道。
　　“哦，饶了我吧。”布莱恩看了我一眼，迅速把眼神移开，“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笑。”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笑起来好看吗？”
　　布莱恩说：“好看。”
　　他带我去了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家餐厅，并且坚持让我吃完再说“六十分”的事情。但是我吃饱了就犯困，靠在椅子上看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冬天，我还能记得他穿了什么样式的毛衣。
　　“我想要第二次考试机会。”我对他说。
　　布莱恩看了看我，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笑了：“可是你已经合格了，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