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不是第一次来这清逸园,她陪苏妙礼来过很多次,但每次她都忍不住感叹一番。没办法,这样大气又精致的公园不收门票可惜了。
如今已经进入腊月,飘飘洒洒的雪让这清逸园却了一丝红尘之气,满园的白梅凌寒开放,一眼望去就如仙境。
但这种气氛定然是会被俗人破坏的,顾一就是这样一个俗人,对身旁的美景视而不见,只对身后的青跃吼道:“妙礼呢?”声音震得一旁纤细的梅枝颤了颤,上面堆积的雪也落下了些。
青跃一脸委屈,道:“主子,苏家主只说了清逸园,没说具体在哪儿啊。”
顾一冷哼一声,却也不再质问他,只自顾自往前走去,嘴里碎碎念道:“这清逸园这么大,我上哪儿找去啊。”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苦着一张脸,调转身子往园中的清逸湖行去。
行到湖边,见一艘富丽的两层游船在湖中心荡着脸上立马黑了下来,破口大骂道:“真是,大冬天游什么湖!”那正是苏家的游船。
“顾国师,你刚才说什么呢?”身侧响起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顾一侧脸看去,只见苏妙礼的贴身婢女桃儿正俏生生的立在一艘小船上,想来是等她的。
顾一扯了扯嘴角,自己怎么刚才就没看见她呢,偏偏那话又叫这小妮子听去了。干笑一声道:“我说啊,这大冬天的游湖最有情调了!真的!不骗你,我生平爱好之一就是冬日游湖。”
说罢便领着青跃几步跨上了船,生怕慢了桃儿不让她上去。
桃儿只翻了个白眼,便掌着木楫将船往湖中划去,青跃立马去接过手让她休息。
小丫头牙尖嘴利,一得了闲就不放过顾一,笑道:“顾国师,说起来你的爱好还挺多的啊。”小丫头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她知道顾一不会冲自己发火,所以平素也喜欢开开玩笑。看着让满朝头疼的国师吃瘪的样子也觉心情愉快,反正平时跟在家主身边的时候没少看。
顾一上了船就安心了,听到桃儿的话立马摇头晃脑起来,道:“其实啊,老道还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调戏小丫头,小丫头,来给老衲笑一个。”边说边色眯眯的往桃儿身边凑。
桃儿却是镇定自若,只看着她笑道:“待会儿我就把你说的话告诉家主去。”那副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你来调戏我啊,你不来我看不起你。
顾一深深叹了口气,哀怨道:“小丫头一点都不可爱。”却是乖乖回到原位正襟危坐。
待顾一来到游船上之时,船中的人早就觥筹交错,吟了几轮诗了。顾一一到,满座哑然,最后还是一个唇白齿红,身材纤瘦的男子当先开口道:“本以为今日没有你,现在看来,果然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苏妙礼聚在一起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一些普通的文人墨客,都是当朝重量级官员的嫡子或是年轻有为的官员,现在开口这人正是千牛卫大将军李东户的嫡次子李昌翼。
顾一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将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解下披在苏妙礼身上,然后在她身旁空位坐下,这才笑着对李昌翼道:“你出去,不就将我甩掉了吗?”
“噗”一旁另外一个浓眉大眼看着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李昌翼怒视,他这才憋住笑,赔礼道:“对不起,李二哥,一时没忍住。”
少年的话一出口,让李昌翼的脸更是红白交替,一口干了面前的酒来掩饰尴尬。
席间的气氛都因少年这插曲缓和了些,苏妙礼这才开口道:“大家可都是我苏某请来的,当着我的面红脸,可是让我不好做啊。”
其实这群人都是经常出来一起聚的,也都习惯了每次苏妙礼出来身边都有顾一跟着,只是大多心中还是不爽。以前也经常给顾一使些绊子,但从来没有瞧见顾一吃过亏,反而是他们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道,弄得灰头土脸的。
一来二去,这些人也都集体的默认了顾一的存在,只把她当空气,不去招惹她。这次却是李昌翼一开始见只有苏妙礼一人,心中大喜,以为终于没有顾一碍眼了。结果到后来顾一还是阴魂不散的出现,让他有些失望,一时口快便呛了一句。却不料又被顾一呛回来,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苏妙礼将这些一直看在眼中,平日任凭他们去斗嘴也懒得管,反正顾一从来不会输。但今日这席间还有一位贵客,所以她面子上还是要说几句。
“这位是回纥的三王子,骨禄。”苏妙礼大大方方的为顾一介绍着一旁的一位身着浅紫色云纹长衫的男子。
顾一顺着看去,这才发现有这人的存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公式化的笑了笑。在心中下了个结论,大男人穿个浅紫色,看来不是一般的骚。
骨禄长得并不骚,剑眉星目,轮廓比秦朝人要深一点,身材健硕看着很有男子气概。跟顾一的公式化不同,他却是满脸热情,接着苏妙礼的话说道:“这位就是秦朝国师吧,本王可是久仰大名。”一口回纥味的秦朝话,让在坐的人听着都有些不习惯。
顾一客套一句之后,他又继续说道:“我们回纥也有一位国师,这次也跟着本王来了长安,有时间两位可以研讨一番,看看谁比较厉害。”
顾一心下了然,这是来踢馆的啊,她来长安的之后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怕多一个,于是笑眯眯的说道:“刚才贫道为三王子算了一卦,不知三王子有没有兴趣听?”
一旁的苏妙礼却忍不住看她一眼,这人怕是又要使坏了。
骨禄却是不了解她的性子,听她如此说着于是也笑着回道:“秦朝国师为本王算的卦,本王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
顾一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那三王子可就要听好了,贫僧观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溃散,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第60章 好好说话
那骨禄听完顾一的话心知是被糊弄了,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但还是维持着起码的风度,道:“这就不劳顾国师费心了,我觉得我的运气一向挺好的。”
顾一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端起旁边满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却惹来一干公子哥的怒目而视。顾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不好意思,拿错了。”然后将酒杯放回苏妙礼面前。
苏妙礼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跟骨禄谈天说地,没办法,秦皇陛下下了令,让她好好接待一下这回纥的三王子。
虽然她想不通为何不让鸿胪寺的人负责,但也只得领命。
一桌子人虽然因为顾一的到来稍稍冷场了一下,但酒过三巡,又热闹了起来。一个个喝得红了脖子,也开始想在佳人面前显摆显摆一下自己肚里不多的墨水。
“要我说呀,这喝酒,就得行酒令,不然喝着没什么意思,苏相你说是不是?”一个身着大红色锦袍的少年跳了出来,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脸得意的提道。
一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顾一撇撇嘴,大冬天摇扇子不是装逼吗。
这人是怀化大将军薛景山的嫡三子薛三询,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丢在军队里磨练几年了,偏偏他却喜欢舞文弄墨,死也不肯从戎。薛景山没办法,又是老来得子,便顺了他心意让他学文。可这人文也学得不好,一天只知道逛逛青楼听听小曲,可把薛景山气得不行。
苏妙礼点头道:“此时苏某与诸位是只谈风月,不讲政治,称呼随便一点就好了。既然薛三公子这样提议了,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是高声附和,只有顾一一人不接话,开始吃起东西来,没办法,这种吟得一手好湿的活动她向来不参加的。
众人也都习惯了,直接无视她,骨禄虽然想找茬,但这种渗透着秦朝文化的行酒令他也不懂,也不好意思针对别人,只好作罢。
一番下来,竟然到了月儿悬空之时,一干人等才有散场之意。船慢慢靠岸,众位公子哥儿也一一告辞,骨禄也带领着自己的随从先行回驿馆了,只剩下顾一与苏妙礼两人留在最后。
顾一一下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进船后她就把自己的披风解给了苏妙礼,船中置有暖炉倒不觉得冷,一出来就有些受不住了。
苏妙礼看在眼里,准备将披风卸下来给她,却被她制止了,直接凑过来揽着苏妙礼的肩膀然后将那披风扯开一点就将两人一齐包裹在内。
青跃立马识相的拉着桃儿先行一步了,让顾一在心里给他记了一功。
苏妙礼知道这人向来不守规矩,但今日这举动却是把她也吓了一跳,又急又羞,直接一脚踹在她小腿上。
“啊!”顾一大叫一声,顺势跌坐到地上,直捧着脚大呼痛。
苏妙礼却是冷眼看她,道:“我踹的是小腿,你捂着脚干嘛?”说罢不再理她,独自往前走去。
顾一低头看了一眼,确实一个小腿处的衣衫上有一个灰灰的印子。不过她可不是这么容易服输的人,眼看着苏妙礼走出了些距离,又急忙呼道:“我刚才是脚扭到了,哎呀,好痛。”
苏妙礼半信半疑的停下脚步,扭头见她面容有些扭曲,便当了真,又走了回来,拿脚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鞋,道:“真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