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不想起来,难道他要接受他们莫名其妙的疏离,还不明所以的责怪他们吗?想到小七那时冷漠的表情,杨五郎只觉得心里一窒,痛得难以呼吸。
他宁愿让伤疤揭开,也不想毫不知情的任由小七疏远他,残忍也好,无耻也罢,他只想这么做。
可是杨六郎的眼神让他陡然间有种被看透的错觉,在这个并不算太聪明,却总是直性子的老好人弟弟眼中,他有种无所遁形的难堪,杨五郎移开了视线,说:“不管怎样,我都会向小七道歉的。”他转身离开。
杨六郎有些不敢置信,他恨恨道:“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简直没办法相信,一向理智而聪明的五哥,难道会不知道,如果再把这件事扯出来,对小七的伤害会有多深,还是他知道,却根本不愿考虑小七的处境?
一时间,杨六郎心里涌起了一股怒火,他紧紧的握住拳头,心下已经开始想对策。
天波府的厄运似乎到了头,转机慢慢出现了。
漪云被佘赛花放走后,却并没有立即向明姬复命,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杨五郎的面容总是不时在她脑海中涌现,想到在天波府的日子,想到那人出于愧疚对自己的好,想到天波府善意的佘赛花和其他一众杨家人,想到那日杨五郎对佘赛花说起娶她为妻的话,心底的惆怅越来越多,不由失声痛哭。
路上又见到不少难民,听到传言由于天波府内乱,现在边境岌岌可危,不少失限地区的汉人只得逃出来,流落街头。漪云虽然接受了大辽的一番栽培,可是骨子里却还是个汉人,同情之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愧疚又是迷惘。
漪云想了很多,最终并没有回到大辽,半路转回了汴京。
投案自首,被送大理寺受审,皇帝垂帘听审。漪云道出真相,潘仁美却一再抵赖。柴王与八贤王压制潘仁美,漪云才得以将事实说明。潘仁美所为败露,皇帝大怒,要漪云一同去潘府搜查潘仁美通辽证据。
一切都在杨家人不知不觉中发生,等杨业醒来,清楚了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儿子从牢狱中劫了出来,当下气的要把杨七郎和杨四郎捆起来,就要一起回去负荆请罪,在他看来,杨四郎虽然平时忤逆了些,行为有点离经叛道,但却不是不知轻重的,而杨七郎,却从小被骄纵惯了,性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当看到醉倒在二儿子怀里的少年时,他当场就扬了一个巴掌要打过去,却被惊醒的杨二郎拦了下来。
没等多说什么,却听见杨大郎他们惊喜的叫声,这才得知他们杨家已经被洗除了冤屈。
回到天波府,杨业首先收拾了一番才去面圣,后来更是对柴王一番感激,但柴王却觉得事情幷为到此了结。皇帝大骂潘仁美,潘仁美仍抵赖狡辩。柴王与八贤王直言抗议,潘仁美只能又将罪责推卸到手下头上。皇帝责怪潘仁美办事草率,但却也不深究。柴王请出杨业,皇帝当场为杨业平反,幷让潘仁美对杨业道歉。
潘妃见了潘仁美,对他好一番安慰,但潘仁美仍咽不下这口气,绝不肯放过杨家的人。心思翻转间,又起了一个计谋。
☆、68第67章
杨业洗脱了冤屈,很是高兴的回到天波府,才到大厅却见五郎前来请罪。五郎自责太过轻信他人,以至惹祸上身。杨业心里虽然也有些不高兴,却并未责怪五郎,反倒多加安慰。
佘赛花心中不愉,却是有口难言,只得压下心事暗自思量。
再说漪云那边,打她决定自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绝对逃不了一死,但她此时已经得知佘赛花和杨业并非杀自己父母的仇人,一腔恨意已经消散,却因为多年郁结于心,一时竟觉茫然不知所措,如此一来,生存已经没了希望,对生死倒也不那么在意了,只是想到杨五郎,对于这个唯一走进过她心里的人,漪云心底多少有些不甘。
纵然如此,她也并没有觉得反悔。只是可惜,在她还想再见杨五郎一面之前,就因为中毒而死了,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漪云却只觉得解脱,她有些庆幸,是死在伏法之前,死在明姬的手里,她得明姬一番栽培,虽然对方只是出于利用,但是不管怎样,那个女子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只这一点,她漪云就欠了明姬一辈子。
而这一次,大约也会对她有很大影响吧!漪云垂下眼皮,再也没有睁开。
有一点她确实猜到了,她的叛变,不仅影响了明姬的计划,还让明姬在辽主面前大失宠势,又因着她在杨四郎一事上的不作为,让明德看出了些许蹊跷,趁着她离开的时间里提前回了大辽,看辽主对她如今的态度,漪云也能猜到自己这位大哥大概给她上了不少眼药。
为了重得辽主的信任,明姬不得不改变计划,一力促成辽宋开战,以期从战场上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远在大宋的京都里,也有另一群人不得不选择同样的方式走上了战场。
虽然天波府的冤屈已经被洗脱了,但是杨四郎之前的事却并未因此了结,皇帝对杨家早有忌惮,此次本想借机削弱天波府的势力,谁知最后却峰回路转,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然他也不愿就此失了大臣的心,只得同意让杨家将戴罪立功上阵杀敌。
由于皇帝亲自下旨,天波府一众男儿都只得选择走上战场。
佘赛花担忧越甚。
杨大郎却认为天波府正是劫后余生,心下十分高兴,对小七和四郎两人强行劫狱一事也没再多计较了,但是也见不得佘赛花担忧,便和自己妻子商量了一下,得知杨六郎和柴郡主最近走得很近,心里便有了另一番心思。
正巧此时杨三郎和毛小英情定,决心给她一个名分,两人都希望在出征之前再办一次婚宴,同时也让佘赛花高兴高兴。
佘赛花得知此事,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三儿子得了好姻缘,忧的是战事告急,他们即将出征,到那时生死难料,佘赛花自己也是个军人的妻子,她知道这个身份的不易,也不想看到多一个女子如她这般担惊受怕。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佘赛花对自己的儿子也是有些偏爱的,因而即使明知这么做有些不公,却仍任由他们自己决定了,而此时,柴王上门提亲,竟是有想要让六郎和柴郡主结下秦晋之好的意思。
杨六郎心中虽有犹豫,但是想到双喜临门多少也能让母亲一解忧思,考虑良久,终是在众人的劝说下答应了下来。
天波府大办喜事,一众人都忙忙碌碌的,杨七郎却已经加紧让他在外的势力回笼,这一次的战争让他很不安,不提自己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事,他现下只要想到那日智光老和尚说的话就觉得心底泛冷。即便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改变命运,心里却仍存在着担忧,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下巴都尖了很多。
因为上次劫狱一事,他知道杨业对他其实生了些嫌隙,但是他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天波府里,佘赛花和其他几个哥哥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是比杨业要高上不少的。
那件事他并不后悔,只是多少有些担心佘赛花对自己的看法,因为在佘赛花眼里,他一向都是单纯而正义的,即使调皮跳脱,却也决计不会做这等苟且偷生的事。
因而自回到天波府之后,他就很担心不知如何面对这位母亲,幸而这些日子多了那两门喜事,佘赛花想必也是顾不到他身上。
也因为怀着这么一种侥幸,在丫鬟来通报佘赛花要找他时,杨七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竟是比之前世生死交关之际还要紧张。
他很清楚这种感觉,是因为对佘赛花的在乎已经超乎了心里的预料,每个人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总是不希望她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一如他现在这般,不希望佘赛花看到自己如此自私的一面。
杨七郎站在佘赛花院门口,难得的有了些无措。
正要进去,却听到后面传来了些许声响,晴朗的男声唤了一句:“小七。”
杨七郎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
有些事,不是说忘记了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的,杨七郎也是个普通人而已。
即便再怎么假装没事,午夜梦回时,还是有多少次半夜惊醒,他自己都不愿去想,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却只能佯装无事。
明明避之唯恐不及,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异样。
杨七郎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一如他不喜欢被人掌控窥伺一般,他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为了避免自己失态,杨七郎对杨五郎几乎是能不见就不见,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倒也顺了心意,谁想到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霉运,佘赛花要找他也便罢了,怎么还和杨五郎也给遇上了?
他转身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道:“五哥有事吗?娘找我有话说,我们下次再聊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就想进院子里去。
杨五郎自回府后就一直想找杨七郎说清楚那天的事,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独处的机会,这会儿好不容易遇上了,又怎么甘心让人就此离开,连忙快步走过去就动手拦住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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