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止住眼泪后,乖乖的洗澡穿衣,准备回学校。贺季青送他到校门口,他拉着他的手,赖在车里不走。
贺季青耐心哄他:“乖,你不是说晚上还有两节课吗?再晚去就要迟到了!”
林舒拉过他,和他接吻。缠绵的吻结束后,他才瘪着嘴很不情愿的下车。他站在路边,像上次一样,挥手让他先走。
他摇头,他想看他先走。可是林舒很执着,坚持要让他先走。他拗不过他,只能调转车头。后视镜里的男孩,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看到他抬手抹脸的动作,他想,他大概是又哭了。他差点忍不住开回去。
他的男孩啊,怎么这么爱哭呢,人那么单薄,眼泪却那么多。才刚分别,他就已经开始回忆男孩的样子,各种各样,表情丰富,姿态多样,每一个细节都有。他甚至记得他进入他时,男孩眼角被打湿的睫毛,粘在一起,湿湿嗒嗒。还有男孩跟他玩闹佯装生气时,故意冒出来的闽南腔调。男孩总会认真执着的跟他解释,那不是台湾腔,那是地瓜腔。
贺季青望着路边逐渐亮起的灯火不禁陷入惆怅,他开始疯狂的想念他的男孩林舒了,他也相信,林舒也在你疯狂地想着他。
是的,坐在大教室里的林舒一边听课一边回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他仔仔细细的回忆着各种细节,生怕错漏。他多想人的眼睛可以跟摄影机一样,记录下一切,日后可以随意回放。他在纸上写着贺季青,贺季青,贺季青,直到写得泪眼模糊,眼泪落到纸上,打湿了贺季青的名字。旁边的同班女生看到,默默给他递了一包纸巾。
课程结束,林舒和室友们一起回到宿舍。他的室友们发现,在外边住了几晚的林舒变了,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对着电脑发呆,对着床发呆,对着空气发呆,大家跟他说话都听不见。他不脱鞋就上床。
室友们关心的问他:“林舒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你可以跟大家说说啊!”
林舒不回答,只是摇头。
室友们面面相觑的想,难道他失恋了?
半夜,林舒躲在被窝里无声的哭,他发现,和贺季青在一起有多快乐,分开时就有多难过。
就在他哭到无法控制的时候,贺季青给他发微信了,他说:“我想你了。”
他该忍耐的,可是他忍不住。他手脚并用的爬下床,甚至在下楼梯时踩空了一格,邻床的室友被吵醒,迷糊的问他怎么了,他抱着手机出门躲到了走廊尽头的安全楼梯口,他迫不及待给贺季青打电话。
贺季青接通电话,电话里风声很大。男孩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也很想你,想得快疯了,贺季青,我该怎么办啊?!”
贺季青也忍不了了,他问他:“你在哪儿?”
林舒环望四周,漆黑的楼梯口,走廊外边是在被昏暗的路灯照的发暗的另一栋宿舍楼,和一排排已经落叶的笔直的杉树。树影打在楼下的路上,寒风吹过,它们在抖动。
“贺季青——”男孩喊他了。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贺季青已经准备换衣服。
“我在宿舍走廊,你不要来,外面很冷。”林舒说。
贺季青捏紧手里的羽绒服:“那你不要再哭了。”
“嗯。”林舒应着,再次喊他:“贺季青——”
“嗯。”
“你一定要记得,有个叫林舒的男生,曾经在半夜想你想到快发疯。”林舒在心里默默的补充着,不管以后如何,他希望贺季青只记得他的好,以及他对他真挚的爱恋。
“我会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贺季青说。
林舒满意了,他跟贺季青说:“晚安。”
贺季青说:“晚安。”
等林舒挂掉电话后,贺季青才开始慢慢回想,他的话语里那汹涌的,毫不掩饰的绝望感,究竟从何而来。
第9章 距离
贺季青一夜未眠,不只是赶稿,更是林舒放心不下。天未亮,他便开车去了河海大学。
清晨的校园是安静的,笼罩着冬日的白雾。他在学校里绕了一圈,等到路上学生渐渐多了,才给林舒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林舒声音又哑了:“你好早啊!”
他问林舒:“起了吗?”
“刚起,准备刷牙。”林舒拿着电话爬下床,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贺季青听到动静,笑了:“今天外边很冷,多穿点。”
林舒含混地应着,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贺季青听见水流声,刷牙声,抽水声。等一切水声停止,听到林舒吸着冷气,故意哆哆嗦嗦地说话:“真的好好好好好冷啊,为为为为什么南京没有暖气?!”
“你要跟我一起吃早餐吗?”贺季青问他。
林舒叹着气:“我也想啊。”
“那你穿双暖和的鞋子,我在——”贺季青四周看了一圈后接着说:“一号门附近。”
林舒很震惊:“真的假的?”
贺季青说:“要不我们微信视频?”
他听到林舒小声的骂:“卧槽!”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几分钟后,穿得像个球的林舒站到了他面前,他骑着小黄车过来的,一张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脚上终于不再是那双回力了,换成了皮面的匡威,但看起来依旧不够暖和。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林舒看起来并不惊喜,反倒是惊讶多一点。他在几步开外站定,和贺季青保持一段距离。
“我很担心你。”贺季青盯着他的鞋:“你没有厚鞋子吗?”
林舒跺着脚四处张望,同时拉高羽绒服,挡住了半张脸:“里面有毛。你车停在哪儿?”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门口的停车场。”贺季青说着向他伸出手。
林舒以为他要牵他,微微侧身躲了一下。
贺季青的手停在半路:“你衣服上有东西!”
林舒低头看到手臂上不知道从哪儿蹭了一块白灰,他自己拍干净了,却不敢看贺季青了。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路边不断有人经过。女学生们看到贺季青,纷纷露出惊艳表情,走远了还在频频回望。
林舒恨不得把头埋进羽绒服里,他听到贺季青问他:“要去学校外面吃吗?”
他默默点头,贺季青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学校,贺季青让林舒在路边等,他把车开过来。几分钟后,贺季青的车来了,林舒上车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贺季青轻轻的笑了:“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林舒还是低着头,继续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贺季青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再懂不过。林舒的顾虑,他理解并且接受。
林舒几不可闻的应了声“嗯”。
“应该没有人知道你喜欢男生吧?”贺季青猜测,林舒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主动告诉别人他是同性恋的人。
果然林舒点了头。
“什么时候发现的?”贺季青问。
林舒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是自然的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也自然的就接受了自己的不同,并且很快便找到了处理这种不同的办法,只要和大家保持距离,便能免去各种烦恼。
“我是大学。”贺季青说。
林舒看他,今天的贺季青没有刮胡子,头发也在是家里的样子,随便的扎着,穿着款式过时的黑色厚大衣,但就是如此,走在路上依旧惹人注目。
“我比你早。”林舒说。
“也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我也喜欢男人。”贺季青又说。
林舒惊讶地看他,他觉得自己没有听懂他的话。贺季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他:“你昨晚怎么了?”
“做噩梦了。”林舒不敢看贺季青,低头掰着手指关节,发出声响。睡了一觉,他也平复了,他意识到昨晚太冲动了,他很后悔,只能通过说谎来补救了。
贺季青一下子明白了男孩半夜真切的绝望感。他没有问林舒是怎样的噩梦,不想让他再回忆一遍。他只是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只是梦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的信任让林舒惭愧,他反手与他十指交握,轻轻的说:“嗯,我知道的。”
贺季青带着林舒去了南大附近的青岛路,找了一家人不多的粥店,一人叫了一碗红薯粥,配着包子和油条。
林舒告诉贺季青:“在东山岛,红薯粥又名地瓜粥,遍地都是卖地瓜粥的。”
“为什么大家都卖地瓜粥?”贺季青好奇的问他。
林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摇头说不知道。贺季青说:“改天你可以问问你爸妈。”
林舒瘪嘴:“他们应该也不知道。”
“可能你们那边盛产地瓜。”贺季青说。
林舒摇头:“我们家四面都是海,地少,渔民比种地的多。”
“四面都是海啊,那一定很漂亮。”贺季青在网上搜索过东山岛,看起来还不错。
“确实还不错,反正比厦门的海好看。”林舒笑着。
“那应该挺好看的,有空带我去看看。”贺季青去过厦门,对厦门的海印象一般。他说完,看到对面林舒吃粥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