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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竹马,坑爹造假 完结+番外 (大皮的兔子)


  那人转头,与我四目相对。
  心头涌上一抹狂喜。
  在我印象中,云礿无论何时,总是皱着眉头板着他那张死人脸,看不惯这个不满意那个的,若想从他脸上读出点别的情绪,也无非便是装模作样、幸灾乐祸云云。然而此刻他微眯着眼,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眸中却有一汪盈满繁星的春水。
  阑珊月色中,他素净的衣,如墨的发,还有眸中似有似无的笑意,都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般深深烙在了我心头。
  多年之后,梦醒十分时时反顾,犹有旧时的意味留存。
  “阿礿……”我轻唤。
  “只是时光已逝,便不再回头,那些终究是些陈年旧事了!”眼中温柔褪去,他又做回了那个冷面书生。
  这话宛若当头一棒,我呆若木鸡。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多提无益。”书生面无表情缓缓道,“你我本应就此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
  “为什么?难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吗?”
  书生忽然极其自嘲地笑了:“以前的事?你说的,是我爹死的事?”
  “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弥漫开来。
  似是忆及最不想回忆的往事,书生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是啊,我那个保受全村人诟病的爹,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经死了。在你们共享天伦之乐时,他便一个人躺在阴冷潮湿的山坡上,任寒露沾巾,甚至死后依旧要遭受世人唾弃,不得安眠。”
  我呆呆地,脑袋一片空白。云礿这话像是把利刃,一下一下朝我心窝里狠狠地扎。
  我终于认清了现实,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独自承受——父亲的死讯、冤屈、仇恨……心中终于涌上一抹绝望,我忽然意识到,阴差阳错,我与云礿之间其实早已隔了一座天堑。
  而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叔叔,那个喜欢罚跪云礿,却将我视如己出的云叔叔,却早在十多年前,便已长眠于地下。
  我以前常常想,是他抢走了自己父亲的一切,间接夺去了父亲的生命;而却不知,或许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辜受牵连的刀下亡魂。
  我心中忽然一阵悲凉,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与云礿,注定不能成为一路人。
  正如云礿所言,一直以来走走停停,都是事在推着人。
  “好吧,既然如此,那阿礿,今后你有何打算?”
  我此刻只能强颜欢笑。
  “或许继续追查当年真相,或许继续呆在京城考取功名……又或许都不是?”
  他口气极淡,正如我与他二人,也都是雨中浮萍,身下唯有不系之根。
  “也罢,如此也好。只是阿云,你别嫌我话多,有些事情既已发生,再追究也无益,人终究还得往前看!”明知我没有任何的立场说这话,可心中一丝贪念告诉我,该留的,拼尽全力也要去留。
  “人命关天的事,岂能说忘便忘!”轻笑着说出这话,笑中却透出几分苍凉。
  我心忽然揪紧。
  他这话说得很明确。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过去!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两代人的恩恩怨怨,岂能说忘便忘。
  飒然秋风自生自息,穿山过水,一阵一阵地拂面而来,扰袖弄摆,也一阵一阵地将我吹醒。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我心底有个声音喧嚣个不停,不断地提醒我:醒醒,已经完了!你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坏的莫过于他已命丧黄泉,从此我与他天人两隔罢了,可我唯独没有料到,造化弄人,有朝一日我与他再次相认时,竟会四目相望,相顾无言。
  此时此刻,我与他都觉得对方身上背负了自己父亲的半条人命,
  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两个半边天碰到一起,正好凑个整。
  水火不相容,不过如此。
  可我不想如此。
  厚着脸皮,我道:“良宵清光,此夜难再!云礿,这酒可是五十两银子的酒!你我之间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归恩怨,这酒却是无辜的!若是要分别,先饮了这坛酒!不管前尘如何,这一行你欠我的,便也算是还清了,如何?”
  他略一思索,居然没有拒绝:“也好!”
  我打开酒坛,囫囵扔给他,心想,若你没接住,便怪不得我了!
  可惜,一坛酒却稳稳地落到他手中,半滴也未洒出来。
  无妨,贫道还有后招!
  他扬起酒坛便朝嘴里灌,琼浆玉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在月光下形成一条银色的小溪,再顺着脖颈完美的线条打湿了衣襟。
  我从未见他如此不羁,心中暗骂一声,妈的,就那么想摆脱我?
  老子偏不让你得逞。
  我连忙叫道:“诶哟诶哟,慢点!这可是五十两银子的酒啊,照你这喝法,都快洒了十两银子了!”
  他这才停下来,望了我一眼。他酒量确实好,半坛酒灌下去,顶多也就是面色微红!
  我曼斯条理地嘟囔:“云礿啊,这好歹也是五十两银子的酒,你也给我留一点罢!”
  他闻言,将酒坛递给我。我二话不说便朝嘴里灌去。
  我酒量本就不行,此刻半坛酒下肚,眼前已是醺得一片模糊,凭着仅存的一丝神志,我索性将酒坛一摔,身子一横躺倒在地上。
  妈的云礿,老子就是要耍赖!我不信我喝醉了,你还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郊野岭的!


第20章 前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真沉沉睡了一觉,周遭依旧毫无动静。云礿啊云礿,你当真不打算把我背回客栈?
  我估摸着情形不对,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窥了一眼——X的,哪里还半个人影!
  我立刻跳起来,绕着整层楼转了一圈。
  莫说是人影,
  连个鬼都不曾见着!
  我当时便急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云礿对我来说算是是到手的鸭子。我找了他十年,这一路来又费尽心机套他的话,好不容易相认了,他倒好,趁我喝醉了,也不管我,将我扔在这荒郊野外的,自己一个人先溜。这鬼地方放眼望去人影都没一个,要是碰着豺狼虎豹,或者长头发长指甲的女鬼,那我岂不死得冤枉!
  我朝那破酒坛子踢了一脚,碎瓷片飞起老高。还不解气,我干脆借着酒意,破口大骂:“去你丫的云礿!你真是忘恩负义,是非不分!你爹的死,关我何事!当初你离家出走,老子辛辛苦苦找了你十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愿同我相认便罢了,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了!离家出走好玩是吧!要再让我见到你,我徐子方定要将你舌头割下来打个结,将你眼珠子挖出来放到藏春楼供着,再将你的心肝挖出来喂村口的大豺狗!我徐子方说到做到,否则天打五雷轰!”
  一口气将肚里的牢骚全都吐出来,我仍不够解气,正欲接着骂,却听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骂完了吗,完了便回去吧,天快亮了!”
  我愣住。
  空气停滞了三秒,随即,我立刻探出头去往下望。果然,云礿便在那棵梧桐树下,抬眼望着我。
  四目相对,我的感觉十分微妙。
  他站在楼下,朝我伸出了手:“下来,我接着你!”
  我低头找了半天,没有地洞。
  罢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我骑在栏杆上,正欲往下跳,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错觉。
  牙关一咬,纵身一跃,却见身下张开双手的云礿迅速后退几步。
  砰——
  我稳稳当当落到了地上,浑身骨头仿佛要散架了。
  姓云的,老子记住了,这是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可我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是讪笑:“云礿啊,你怎么就先下来了,害得我好找。”
  他的表情微妙且古怪:“那我留在上面干嘛?看你装醉?或者听你损我?”
  我一时语塞,脸火烧一般地烫。
  远山之后已渐翻鱼肚白,云礿在前边大步流星走着,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跟着。
  我估摸着他若是要跟我摊牌的话,定不会等回到客栈。
  正想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他比我稍高一些,我一个不留神,险些一口咬在他颈椎上。
  他皱了皱眉:“你这什么模样,我又不会像你爹那样训你!”
  我嘟囔了一句:“得了吧,我爹又不是你爹,成天闲着没事只会教育人!”
  他瞪了我一眼,我立刻住了口。
  等了许久,他却不再说话,只甘蔗似的站着。
  平日里小道上偶尔飞驰而过一驾车马,可约莫是时辰尚早,现在却是半点人烟也未见。二人便这般尴尬地杵着,平日里总那些王公贵族的车马冲撞而来又飞驰而去,我总忍不住指着马屁股破口大骂,可此时却无比希望哪个“不长眼”的车夫赶紧来救场,扬起阵灰,迷我的眼,呛我的鼻,再不济便用马蹄子踏死我罢!
  因为我知道,云礿是我带出来的,他是在等着我先开口,大家便能好聚好散。那些风流子弟,最好玩这一招。烟花之地去多了,难免跟几个姑娘日久生情,露水情缘便熬成了山盟海誓。可家里的河东狮定然要棒打鸳鸯,便只能忍痛割爱。这时候,男方毕竟要背君子之名,有些话也讲不出口,便爱如此耗着,懂些世故人情的姑娘便主动提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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