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爷爷很有文化,我没有户口,不能去上学,他就在家里教我背诗,我们邻居有个小男孩儿,比我小三岁,一听见我背诗就跑过来缠着我爷爷教他,”南星轻轻笑了,“据说我爷爷是最早一批知青来的,年轻时也做过老师,后来别人都走了,只有他没走。”
“那你爷爷去世后,你怎么……”徐北说得挺费劲,他完全不能想象小时候的南星一个人住在那种黑暗的泥土房里。
吃什么?穿什么?怎么睡觉?只是想到都能感受到那种艰难和孤独。
“我爷爷去世那年,县里来了人,说有一批赞助留守儿童的名额拨到了我们村,”南星顿了顿说,“我们村有好几个,怕名额不够分,邻居家的叔叔就找人塞了点好药材,把我送过去了。”
“是周桐……”徐北突然明白了。
赞助南星的人是周桐。
他猛地记起老任很早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周桐赞助过几个贫苦区的学生,还被何慧当成了出轨的证据。
南星轻轻点头:“不只是赞助,他把当时的几个孩子都接出去了,给我们办了户口,身份证,还找地方让我们住,供我们上学。”
“可是,”徐北皱了皱眉,“周桐赞助过得学生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他把记录消除了。”南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为什么?”徐北盯着他。他想到的是周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计划的。
南星好半天都没出声,徐北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听见他说:“因为他怕有一天被人发现,他和自己赞助的留守儿童在一起。”
“什么?”徐北皱着眉,没听明白。
“我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跟我说,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南星平静地说着,“后来……后来他就带我去做手术。”
徐北一开始愣了愣,几秒钟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顿时感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全身都凉透了。
“我操他妈……”几乎是立刻他眼睛就红了,冲过去一把抓住铁栅栏,咬牙切齿地说,“这他妈还是人吗?啊?你要给这种畜生顶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小时候爷爷经常说,承人恩义,当衔草结环,”南星想摸摸他的脸让他别生气,抬起手才意识到自己戴着手铐,只好放下来,盯着手铐看了一会儿, “我欠他的,不只是钱,还有我现在的人生。我是大山里的孩子,如果不是周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像我爷爷一样,直到老死。”
徐北猛地背过身去,没让他看到瞬间就掉出来的眼泪。
南星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一样插进他心里。
比起小小的南星一个人在深山生活,想象他一个人在深山孤独的死去更让他崩溃。
如果没有周桐,他是不是也不会遇见南星。
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松源是个什么地方,也永远不知道有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就住在那里。
徐北抖着手抹掉眼泪,好不容易平静了一点儿,他转身咳了两声,感觉嗓子堵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你回去吧,”南星看了他一眼,“最近都没休息好吧?脸色不好。”
徐北摇了摇头,想了想说:“你后来离开,是因为何慧吗?”
“我看到了他们的结婚证,”南星沉默了一会儿说,“日期就在七天前。”
“我他妈……”徐北刚压下去的火立马又窜了上来,也分不清是为周桐的卑鄙无耻还是南星的冥顽不灵。
“走吧,”南星站起身,疲倦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了。”
“等等,”徐北打开门把外面的警卫叫进来,当着他们的面脱下外套,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干净,警卫又检查了一遍,他才给南星递过去,“披着,晚上太冷。”
南星看他一顿忙活,摇摇头:“我带了衣服。”
“周桐给的都不准用!”徐北凑近他,磨着后牙槽说。
“我自己带的。”南星对上他的目光。
“少废话,让你拿着就拿着。”徐北继续磨牙。
“好,”南星看了他一会儿,接过来又看看衣服,“太贵了……”
“就是块布,”徐北哼了一声,沉默了几秒他看着南星说,“我不会让你坐牢,你怎么做是你的事,让我在一边干看着,办不到。”
南星抱着衣服愣住,徐北最后看他一眼:“等着瞧吧。”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西装上有徐北的味道,和一点儿淡淡的体温,南星慢慢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衣服里,很久都没动。
45
从看守所出来,徐北坐在车里盯着挡风玻璃发愣。愣了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听着铃声从有到无,然后又响起来。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愣了,是赵老。
“师傅,”徐北接起来说,“这么晚您还没睡呢?”
“哎,晚吗?”赵老说,“还行吧,才十点。”
徐北有点儿无语:“您有事儿么?”
“臭小子,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赵老恶狠狠地说,“翅膀硬了啊。”
徐北刚想说话,听见那边师娘隐隐约约的声音:“唉你拿来,我说,小北啊。”
“哎,”徐北应了一声,“师娘。”
“也没什么事儿,就想叫你明天来吃个饭,”师娘笑着说,“这不挺久没瞧见你了。”
“明天啊……”徐北有点儿犹豫,想了一会儿笑了,“我师傅是不是又找老任打探我的消息了。”
“嘘,”师娘低声说了句,“你师傅担心你呢。”
“行吧,”徐北低头笑了一下,“我去。”
开门进屋的时候刘斌从床上窜起来,踩着拖鞋一路滑行到他面前刹住了:“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刘斌自打知道这事儿以后整个人都亢奋异常,也不知道在亢奋什么,一天好几个微信问他案子进展,徐北烦得不行,回复了两次就索性不理了。
徐北掏出手机看了看:“没看到,那会儿在看守所。”
“看守所?”刘斌愣了愣,“周桐还是南星?”
“就不能是别人吗?”徐北换了鞋往里面走。
“别开玩笑了,”刘斌啧了一声,“你现在还有心思顾得上其他案子?”
徐北把自己摔倒在床上,仰躺着没说话。
“说说呗,”刘斌踢了他一脚,“现在怎么回事儿?”
徐北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略去了南星身世那部分,他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冷静下来,说得还挺平静。
没想到刘斌也表现得很平静,出乎意料的没炸也没骂。
“我就说,”刘斌拍了一下大腿,“老子看不惯他是有原因的,这货也太恶心了。”
徐北摇摇头,没说话。从看守所出来他脑子就一团乱,一会儿想到小时候的小南,一会儿想到周桐,半路上还想掏出手机搜一搜松源是个什么地方,过红绿灯全凭直觉。
还能顺利把车开回来没出事儿,自己也挺牛逼了。
他没心情说话,刘斌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再问,徐北后来睡着的时候还听见他翻来翻去的声音。
距离开庭还有三天,隔天老任跟他把证据又过了一遍,何慧自从那天以后就没露过面,原告当事人和代理人搞成这样案子还能顺利进行,也是挺神奇的。
徐北一下班就走了,车开进赵老的小区,赵老背着手等在楼下,远远瞧他过来就笑开了:“一阵子没见,都换交通工具了。”
“说得好像我之前还有似的。”徐北说。
“哪能没有,”赵老斜他一眼,“你屁股下边儿那两根是啥,柴火棍啊?”
“快回吧您。”徐北叹口气。
师娘一向是掐着点做饭,几乎回回进门都赶上最后一道菜出锅,徐北跟老两口聊了几句就一头扎进西湖糖醋鱼里,差点连盘子都舔了。
“这不看着挺好的,”师娘笑着说,“你师傅还怕你心情不好。”
“我需要体力,”徐北放下筷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说得好,”赵老突然拍桌子喊了一声,“这才是我老赵的徒弟。”
徐北愣了愣,和师娘一块儿笑起来。
吃完饭他帮忙收拾桌子,端着碗碟进厨房的时候,视线扫过门后的角落,那里放着两袋红枣,徐北笑了笑,刚想跟师娘说最近是枣的季节,然后就突然愣住了。
他扭头仔细盯着那两袋枣,他认得那袋子,那是他跟南星和奶奶亲手装进去的。
“师傅,”他放下碗就转身跑到客厅,“厨房那枣是谁送的?”
“那个啊,”赵老笑了笑,“你认识,就上回你那个当事人,姓李的老太太。”
“奶奶?”徐北瞪大眼,“奶奶找您做什么?”
“来立遗嘱的,请我做个见证人。” 赵老慢腾腾起身去泡茶。
徐北愣了愣,人年纪大了立个遗嘱也没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直勾勾盯着赵老说:“奶奶出什么事儿了?”
“说是得病了,”赵老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具体什么病也没提,我琢磨着能亲自过来,估计不乐观。”
徐北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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