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嗯了一声,往沙发上一躺,等着她发话。何慧坐到另一边,翘个二郎腿看着老任。
“现在有点儿麻烦,”老任皱着眉头,“证据不够,检察院可能不会起诉周桐,就是起诉了,也很可能会无罪释放。”
“所以呢?”何慧淡淡地说,“你意思是我太心急了?”
“你是太心急了,”老任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转向徐北,“徐北,这案子你接不接?”
徐北跟她对视了一会儿,低头盯着茶几上一滩水渍,没说话。
要定周桐的罪,除了成为南星的辩护人,推翻他的供词,没有别的方法。
老任皱了皱眉,何慧突然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着戏谑:“这是想坐地起价?”
徐北瞥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何慧盯了他一会儿,表情冷了下去:“南星在哪儿?”
“不知道。”徐北有点儿烦。
“怎么,都要蹲监狱的人了,也没求他男朋友帮忙?”何慧语气嘲讽地说,“是不是上赶着提早进去等着了?”
“阿姨,我知道您心情不好,但请您说话客气一点,”徐北被这一句激起了火,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这事儿不是小南做的,您不用字字句句都针对他,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自我反省一下。”
老任和何慧都是一愣,何慧呵得笑了一声:“我反省?反省什么?”
“反省你配不配当妈,”徐北感觉怒火一冒头就压不下去了,“生完孩子就离婚,离了婚一句问候都没有,半道上回来说抢抚养权就抢了,抢完又忙着跟前夫斗法,您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女儿了?那我提醒您,您不在的时候,是南星,南星替您教的女儿!”
说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但胸口发堵的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何慧面无表情瞪着他,眼睛里有愤怒和悲伤交织的神色。
“行了别吵了,”老任烦躁地叹口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徐北你就说你接不接吧,不接我重新找人。”
“我接,”徐北看了何慧一眼,“我不跟您讲条件,我就证明给您看,这事儿不是小南干的。”
接案子容易,加上被怒火冲头一个激动,说接就接了,但后面到底该怎么做徐北一片空白,之前所有东西都是老任经的手,现在突然多了个南星,所有东西得从头重来。
一想起周桐有南星在前面挡着可以说是高枕无忧,徐北就控制不住地冒火。
“周桐对我防得紧,”何慧走了以后老任坐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让你帮忙也是没办法。”
“告诉您我这儿火还没消下去呢,”徐北皱了皱眉,“损我呢是吧?”
“你要真不行我就不会让你上了,”老任笑了笑,“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
老任把目前所有的证据材料给他分析了一遍,几乎事无巨细,徐北把手边凉透了的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光,一头扎进了资料堆里。
“如果他是南明星实际控制人,就应该清楚公司的具体情况,”老任说,“用交叉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说,”徐北皱起眉,半天才靠近沙发里低声说,“从昨天晚上起我就没见过他,很有可能跟周桐在一起,没准这会儿正背着公司资料呢。”
“光背是没用的,”老任想了想,“靠你了,你们两谁把南明星搞得越清楚,谁就赢了。”
“就算赢了,最多也只能给小南脱罪吧,”徐北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儿犹豫地说,“想把周桐扯进来有点儿难。”
“周桐是直接受益人,只要获利就会留下痕迹。”老任说。
“就算有痕迹,这点儿时间也不够我们找的。”徐北皱起眉。
老任笑了笑:“没关系,能把你朋友拎出来也不算亏。”
“何慧亏了。”徐北看她一眼。
“她这次是有点心急了,”老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她那里我来说,你安心吧。”
“行,谢您了,”徐北也笑了一下,搓了搓手,把桌上的材料重新摊开,“来吧!”
之后两天他几乎都泡在老任办公室里,心无旁骛,小陈下班路过进来打了个招呼,撞上老任的目光,也没敢多说,干笑两声给徐北摆摆手就走了。
偶尔想起南星,他也赶紧强迫自己把思维拉回正轨上。
中午老任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说话,徐北拧着眉问:“怎么了?您别这个表情,忒吓人了。”
老任顿了顿:“公安拘留了南星。”
徐北愣了愣低下头:“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老任看他一眼,“要去看看吗?”
“再说吧。”徐北疲惫地说。
老任走了以后,徐北盯着摊开的一页资料发愣。
因为老任的关系,这案子进展出其得快,晚上九点传来消息,给南星的指定辩护批下来了,徐北正式成为辩护人。
真是讽刺,他们下一次见面,不在看守所就在法庭上。
他重重靠进沙发里,仰头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老任把看守所的地址发了过来。
静静坐了一会儿,徐北起身收拾东西,大厅里还有几个同事在加班,他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
车开出地面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会儿,他掉头往看守所的方向开过去。
看守所几乎是律师每天都要光顾的地方,徐北跟几个混熟了的警察聊了几句,跟他们办了手续,就有人带着他进去了。
“尽快啊。”带他进来的人说。
隔着一道铁栅栏,南星跟他对视了很久才别开脸:“你来干什么?”
“取证,”徐北在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地说,“自我介绍就不用了吧。”
南星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我没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你没有义务配合我,”徐北点点头,“法庭上我还是会问的。”
小南。
知己知彼,这道理你也懂吧。
徐北紧盯着他的表情,南星沉默了一会儿,咬了下嘴唇,抬头看他:“你想问什么?”
他开口的瞬间,徐北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无法控制的委屈和难过像潮水涌上来。
想问什么。
徐北放在台子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紧盯着南星的脸,南星额头上一绺头发滑下来挡住了一边眼睛,“如果罪名成立,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五年到六年,”南星抬起被铐住的双手,勉强把头发拨到耳后,“还有赔款。”
“反正赔偿金有周桐替你付是么,”徐北嘲讽地说了一句,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里,好半天,他抑制着声音说,“为什么?”
南星看了他一会儿,别开了脸。
“为什么?”徐北不死心地问。
“没有为什么,”南星淡淡地说,“欠债总是要还的,我欠了他的,现在不过是还给他。”
“什么东西需要你这么还?”徐北喊了一声,缓了缓才重新开口,“欠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我以前就说过,有什么事儿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你不用总是一个人憋着,我们可以一起……”
“徐北,谢谢你,”南星打断他,笑了笑,“但是不用了,跟你没关系,你也不会明白。”
“你他妈什么都不说!我他妈怎么明白!”徐北提高了声音,眼睛里燃着两团火,如果不是考虑动静太大会引人过来,他几乎要一拳砸到面前的铁栅栏上。
南星愣了愣,徐北从没在他面前发过火,这是第一次。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除了惊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徐北头顶有个照灯,把他的脸照得很清楚,清楚到能看到眼球上满布的红血丝和下巴上的青胡茬。
熬夜了。南星想。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心里还是猛地疼了一下。
“你以前问我,家里还有没有亲人,我说没有,”南星低头盯着拷在手腕上的手铐,嘴角淡淡笑了一下,“八岁那年就没有了。”
徐北满是怒气的脸猛地怔住。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松源的地方?”南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但又像是望着什么遥远的地方,喝醉了酒一样念叨,“那是一个大山里的村子,是我的家乡,我出生的地方,很远,很美,也很穷。”
徐北张张嘴,还真没听过。
“几乎没人知道,”南星摇了摇头,“一个村子只有不到三十户人,住得是用泥土和茅草砌成的房子,每年的梅雨天都要在屋顶上盖一层草席,不然雨水会漏进来,没有路,下山只有一条山道,上学要穿过一个断崖,很危险,但是没有路可以走,村里的大人就把孩子绑在胸前,再抓着绳子滑下去,这样万一出了事儿,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孩子……我爷爷说,我爸妈就是这么没了的。”
“不过我记事起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到他去世我也没见过我爸妈的坟,”南星说得挺平静,“有时候想想觉得他可能是骗我的,没准儿我就是他不小心捡来的。”
徐北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事,这种听上去像电视栏目才会播的夸张故事,让他呆愣愣瞪了南星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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