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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枉少年 (郑予)


  桑钰当时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声音头也没抬:“连学监都惊动了。”
  徐子霖逼近他:“这么说是真有此事了?”
  桑钰道:“你既然来质问我了,说明你已经默认了此事,何必再问。”
  徐子霖深深吸一口气,道:“你有什么样的喜好我不过问,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如果牵连到了书院的名声,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桑钰轻轻笑了笑:“你想如何?”
  徐子霖道:“为了书院不被人诟病,也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以后别再去园子了。最近城里盛传关于你的……那些流言,在还没有压下去之前,你就不要出去了。先躲一段时间。”
  桑钰顿了顿,重新执起水壶,细细的水流洒在花丛里,嘴里漫不经心道:“那些流言我不在乎,既然不在乎,我为什么要拘束自己的言行?”
  徐子霖反问道:“你不在乎?听到那些话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儿感觉?若果真如此,那你的心也太冷了。”
  桑钰嘲讽地一笑:“你素日里不是总说我面容很冷,不衬我的名字吗?如今我真的成了这样的人,也在情理之中啊。”
  徐子霖目光紧缩,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移到了其它的地方,他道:“我不跟你闲扯,总之话我说在前头了,要不要照做是你的事,也请你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多思量一些,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说罢转身离开。
  落在花丛中的水有一瞬间的断流,几点水滴滴到了地上,随后渗进泥土,片刻就干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做到真的视若无睹,毫不介意,幸还是不幸,书院里的一些学生也知道了此事。那些十几岁的孩子满身都是与世间为敌的一腔孤勇,与用不完的力气和热血。
  那些曾经极度尊崇他的学生一夜之间就变了一副嘴脸,在书院里相遇,他们拒绝和桑钰说话,吃饭时也离他远远的,那时还没有给夫子单独建的小饭厅,桑钰一个人被扔在角落里,与阴影为伴,默默接受着人世间的冷暖。
  当然也有些学生维护他,他们是真的在桑钰门下受教过,真正了解他为人的。这些学生义愤填膺地与其他人争辩,不过并不起什么作用,因为桑钰本人就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驳也不辩,其他人就算再为他不平,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除了落空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再次踏进诸御央的大门,是在一个多月之后,他瞒着书院的人偷偷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红色的衣衫穿在身上,风一吹都能飘起来。
  可是在他走进临夏的房间看到里面的那个少年时,他才知道他所受的这些,比起临夏,当真是不值一提。
  临夏还是静静坐在桌边,眼窝深深凹陷,身形单薄,越发显得整个人瘦弱,但身上的那股坚质如金的气质却不曾减弱一丝,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会沾染他分毫,桑钰轻轻迈步进去,停在他身后,看到他后颈上明显遮掩过的痕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临夏开口道:“公子多日不来,感觉倒和我生疏了。”
  桑钰在他身旁坐下,道:“你最近还好吗?”
  临夏笑了笑,笑意还没蔓延到耳根就收回:“没什么好不好的,日子长了,大家不都一样过吗?”
  桑钰叹道:“是我连累了你。”
  临夏道:“这话应该我对公子说。”
  桑钰一窒,竟有些词穷。
  两人相对无言,临夏自衣袖里抽出一管玉箫,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半晌,轻轻一笑:“公子那日不是说想听我吹箫吗,趁此时人静,我便为公子吹奏一曲,也算相识一场了。”
  此情此景,临夏竟吹了一曲《关山月》。
  古木兰诗有“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之句,讲边疆寒重,远征之苦,此曲浓厚如歌,凝练又沉重,被临夏吹出了浓浓的家国离散故土残缺的愁绪。
  一曲吹毕,桑钰赞道:“吹得很好。”
  临夏眼睛盯在玉箫上面,嘴里轻轻道:“其实这吹奏玉箫的技艺还是从前书院里的一位师兄教我的,他很有才华,文章写得好,又会作词,他的词都被坊间俚巷谱曲传唱,我曾经很崇拜他。”
  桑钰静静道:“然后呢?”
  临夏把玉箫放在桌子上,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师兄文武兼善,诗词曲艺皆通,最不为世俗所容。”
  桑钰道:“世道如此,不可变之。”
  临夏眼睛落在他脸上,道:“如今公子也会说世道了。”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然后,他们都听见了一阵猛烈的越来越急促的砸门声。
  “桑钰在里面吗?又来占着临夏不放,还没吃够教训是吗!赶紧滚出来!!”
  


第80章 阴差阳错
  徐子霖把桑钰关进了一间小小的黑屋里。
  那是角落里一处废弃的柴房,后来书院扩建,给厨师专门建了三间房屋,一间烹饪,一间储存食材工具,剩下的一间用来堆放柴火,这间屋子也就闲置下来不用了。
  说是柴房,其实屋子里只有一堆杂物,昏暗腥臭,根本没地方落脚,桑钰进去后,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仆人在身后小心翼翼道:“先生,这地方太脏,委屈您了……”
  桑钰笑道:“没事,辛苦了。”
  仆人犹豫道:“……不管怎样,我是相信先生的为人的,您为什么不解释呢……”
  桑钰还是笑着:“谢谢你的信任,我有这个就够了。”
  仆人深深叹了口气,道:“唉,那您忍受一段时间吧,可能待会儿学监还会来问话,小的就先下去了。”
  桑钰微笑点头:“嗯。”
  仆人离开后,他迈过一屋子的脏乱杂物,勉强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他需要给自己留出一点空余,来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然后他发现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去园子里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去就不行,联系到道德、廉耻,以及一些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人们便总会归类到书院的先生身上,其实他犯的所有错,都只是因为年轻。
  有些学生来看他,隔着窗子窃窃私语,他沉默地坐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但是心里什么都没想,然后外面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桑钰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黄昏的时候,进来一个少年,这孩子是今年刚入院的,对他还有些敬畏与最起码的尊重,于是他也配合地抬起头,看到少年手里拿着一张纸。
  少年走到他面前,嗫嚅着开口:“先生……我……山长让我给您送个东西,您先看看。”
  桑钰伸手接过,凝神一看,是一张印有数额的账单。
  桑钰了然地一笑。
  少年道:“这是那所清园里的妈妈给掌院列的这段时间的损失,意思是让咱们书院来赔。掌院让我来给您说一声,这件事情因您而起,所以这钱也应……”
  桑钰道:“要我来赔是吗?”
  少年犹豫道:“您要是觉得……”
  桑钰把账单还给他:“没什么,我认了。跟掌院说,我所有的积蓄都在房间里床头的一个小匣子里,若是不够来跟我说,我再想办法。”
  少年愣住了,还以为要受到为难,没想到桑钰先生这么好说话,不用他费一点儿口舌就答应了。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桑钰垂首坐在地上,满身孤傲的气息,因为暮色太浓,所以才显得他一身红衣越发惊艳。
  入了夜温度骤然下降,桑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月亮从窗户洒下一片如银的光华,他听到屋子里某个地方有老鼠咬东西的声音,不禁浑身一颤,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深深的无助,黑暗里好像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嘲笑着他的丑态。
  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残忍,以及所有的坚持与挣扎,都没有了去处,但就算如此,可是谁又能相信,即使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心里也从未滋生过邪念。无论是对临夏,还是对这整个无情的世间。
  当徐子霖带着下人到柴房里来时,桑钰神智已经不清醒了,他们以为他是装的,探查一番才发现,他得了鼠疫。
  一阵人仰马翻的忙乱,请大夫,研制药方,把他独自安置在后院客房里,暂时与书院里其他人隔开。期间桑钰断断续续醒过来几次,每次都是空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全身无法忽视的烧灼的痛感,闭上眼便是无穷无尽的噩梦。梦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在指责他,唾弃他,说他淫邪放荡,喜好男色,不配做先生,只怕误了人家的前程。
  不知过了多久,从鬼门关过了好几遭,熬过了那些折磨他的噩梦,等病好之后,他整个人骨瘦如柴,站在西风里,仿佛一幅薄薄的画儿。
  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他独自待在后院,就像被人扔在了一片荒芜的旷野中,他对着天地呐喊,却无一人回应,从四周吹来寒凉的风,都是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没有来由的恶意。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父亲,父亲依然是那副横眉冷对之态,声色俱厉地问他,当初离开家,可曾想过会到今天这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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