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问他,你在找什么?
找人。
谁?
陈斯祈差点脱口而出主人,他知道这么说那个人一定会生气的,生气了就不会再来找他了。所以他生生把那句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有些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
天空下起零星小雪。
那个声音说,冷吗?
你说呢?
再多的衣服也敌不过严寒,他曾经是领教过的,被白雪遮住了黑发,当雪无数次融化结冰以后他就不得不呆在原地,那时他就有留下的理由。
那边安静下来,他在雪地上摔了个跟头,无形中有人轻轻抱住他,风……小了。
抱一抱,说不定就不那么冷了。
那个人抱着他,雪落了满地却不曾落在他身上。
抬手擦掉脸颊上温热的液体。
那个人说,斯祈,我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人。
院子里唯一的一枝梅花开了,沈玖言抱着那个陷在自己记忆里的人。
花瓣飘零夹在那个人的白发间,那个人还是不知不觉地坐着,执着地找着他要找的人。
当他再次起身决定寻找的时候,沈玖言哽咽着拉住他,“陈斯祈你回头看看,你回头看看我……”
我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人,所以才要装作冷酷顺应世人。
可偏偏你有着容不得人怜悯的倔强天性。
那个人绕着医院楼一遍一遍的转,一遍一遍的往返,他找不到想找的人。
当两个世界同时下起白雪的时候,那个人坐在梅树下,“找不到了……”
混沌中渐渐浮现出梅树的轮廓,越来越真实。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哭,抬手就能触到温热的液体。
曾经那个人也哭得这么惨,因为他要走了。
所以那个人罚他不来找他……也不对,那个人应该是找不到他的,他到处躲不就是为了那个人找不到他吗?
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娶妻生子过个正常人的生活吗?
可他最后自己却先后悔了。
他早就后悔了。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手指上的液体干涸了,两根手指粘稠的粘在一起,分不开。
陈斯祈轻轻愣住了,他猛地抬起头,花瓣遮住了他的视线,凛冽的寒风却割开了猩红的天空。
沈玖言手里抓着一片小巧的刀片,血滴在脚下。
他的世界被寒风彻底带走的瞬间,午夜的钟声响起,十二下不紧不慢的响着。
“你……”
沈玖言扔掉手里的刀子,笑的时候眼角还有泪,只是下雪的天看不分明。
“斯祈,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过去四年了……
那年他们刚刚认识,过年前沈玖言买了一堆多肉,开始还格外细心当个祖宗的照顾着,后来就直接无视了,以至于最后成了一堆蹲在花盆里的怨灵……
第二年他犯病神志不清,想个恶鬼般守在沈玖言的屋门口,瞎子气得大吼,拿眼睛要挟他让他永远不要回来。
后来他清醒了,也学乖了。
第三年陈斯祈坐在沈玖言家门口的台阶上,帝都的天空哪怕晴朗也没有绽放的烟火,楼上的人和妻子相拥睡得安稳,他靠在冰冷的墙上,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第四年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听着鞭炮声,一朵朵烟花被楼遮掩着看的不那么清楚,他眯着眼看着窗外唯一能看到的一家人家,闪烁的彩灯看着看着便模糊了……
第五年……
陈斯祈闭住眼遮住差点流出的泪,一把扛起那个傻乎乎的人往回走。
第五年那个人来找他了,他的病……也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得虐吗?虐吗?虐吗?
新年快乐呐(〃ω〃)
第90章 你喜欢的名字
“一别经年,没想到我还有回来大闹天宫的机会。”陈斯祈格外感慨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你准备把我安排在哪里?我可不和死人抢位置。”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杯子给自己去饮水机边上解了杯水。沈玖言还难得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说的也是,你该住在哪儿呢?与其在这里挖苦我倒真不如先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我可是不久前刚重新装修了屋子。”
沈玖言一把抓住他握着水杯的手,杯中的水带着惯性成功溅了陈斯祈一脸。
“……”
就是刚才有什么想解释的现在也懒得解释了。
陈斯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半夜梦游回来监视你不行?”
手腕上的力度又增了几分,沈玖言执着地问,“你这三年里究竟回来过多少会?”
“但我知道你一次都不知道。”陈斯祈半嘲讽地跟着他死怼。刚刚修剪过的白发用一条黑绸缎束着,披在身后。他轻轻挑起沈玖言的下巴,有些揶揄道,“你看你这身高,再地一点就碰不到我下巴了。”
“都是一米八以上一米九以下的人,何必相互为难。哦对了,既然你态度这么恶劣就回卧室闭门思过吧。”
沈玖言其实并不怎么想卖关子的,只是看这人这么执着他才想逗逗他。
陈斯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一开门就愣住了。他轻轻说,“窝草……真是开门有惊喜啊……”
卧室的样子都变了,既不像百里瑕苒生活过得那个房间,也不像他们开始。
只是这屋里大片大片的姨妈红,粉红桃红,紫红大红到底都是些什么?!
“这次我没败家,和卖货的讨价还价扯淡了半天才买回来的……你能不能别一脸菜色的看着我?我知道不好看,弄得跟大婚似得,但是俗话说得好,过年如结婚,一定要红红火火……”
沈玖言笨嘴笨舌地说着,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机密过。
陈斯祈想,过年啊,可真是个好日子,连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都变少女了……
他走进卧室,窗边放了个一模一样的碗,一点冰沉在水底似是随时都会解冻。
今年过年完,早就打了春,也确实是该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了。
人都说讨好人谁都会,但能讨好到正点上实属不易,所谓摸老虎还得顺着毛摸呢。
他虽然比不上老虎,却也不是个好鸟。
“让你置办个这么热闹的房间,可真是辛苦你了啊!”陈斯祈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跟老板视察工作似得。
外面响起一连串的车喇叭声,沈玖言还没来得及冲到门口已经有人风风火火地从车里钻出来进了屋。
“……”
沈玖言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他解释道,“我妈。”
为了应征他这一声,女子提着大包小包冲了进来,亲热地吻了陈斯祈一口。
“……”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同时石化在一边。
女子还半搂着陈斯祈,“宝贝,你叫陈斯祈对吧,我认识你妈妈,欢迎你来家里。”
“……”
他可还有什么可以应答的话?
不知不觉中陈斯祈的脸颊红了,沈玖言有些尴尬地接过老妈手里的东西,“我妈刚从法国回来,有点过分亲热了。”
“你说谁刚从法国回来,你个混小子又皮痒痒了是不是?”“妈你先……”把人家放开……
沈玖言格外无力,老妈好几年不回家过年了今年这是吃错药了?
好在陈斯祈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和过来,不料女子下一句又憋他个正着,“我姓郝,郝莲,儿子回家别拘谨,我没你娘那么母夜叉。”
陈斯祈脑中刚准备的话愣让郝莲给憋了回去,半天闷声憋出来个,“好……”
沈玖言已经崩溃地在一边捂脸了。
老妈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知道陈斯祈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提他妈叫什么?故意大过年来堵心的吗?摔!
赫连拉着陈斯祈坐下,冲他做了个哪凉快去哪儿带着去的手势。
“儿子啊,想知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吗?听说前几天你们还见过面了,她广顾着瑶瑶一定没有搭理你吧?放心,我有空去他们公司捣蛋,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斯祈啊,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一个人打车来找妈妈,外面雨下那么大,你妈妈醉醺醺地给了你一耳光……你那时候可真小。”
感觉身边的人身子没那么僵了,郝莲小心地扬了仰嘴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她继续说,“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听说是个秃驴起的,和你母亲姓连,叫空桑。空桑是山名,山中植被多用来做琴瑟,这名字寓意自然也是可做栋梁之才的意思,倒是那秃驴一番好意了……你喜欢自己哪个名字?”
“我喜欢……”
“哎呀,我忘了买的冰激凌还在楼下扔着呢!”
郝莲不着调地像向下跑去。
我还是更喜欢那个过去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上一章觉得很虐,就用这章甜回来吧(*/ω\*)
第91章 冰棺中的恋人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身体被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陈斯祈用力呼出一口气,匣子被人小心打开。
温清小声问,“你还好么?”
他小幅度的点点头,因脱水而极度晕眩的大脑引起一阵阵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