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阿青阿白回到了他面前。
“怎么样?里面有人吗?”
两条蛇一起摇头。
“好吧,我们在山上找找。”他叹了口气,就着暗淡的月光开始在附近寻找。
在路旁的荆棘丛上发现了几条碎布之后,他终于循着那条小路找到了后山,秋灵素抱着任慈的骨灰坛,正站在悬崖边,而在她身前大约四五尺的地方,正站着黎含玉的老熟人白玉魔,他现在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正背对着黎家阿哥,对秋灵素哈哈大笑:“你既不肯让我碰你一根手指,我都依了你,你为什么还不跳下去?”
秋灵素已经看见了他身后的黎含玉,于是带着笑意说道:“生命如此可贵,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黎家阿哥点了点头,拍拍阿青阿白的脑袋,又指了指前面的白玉魔,阿青阿白兴奋地窜了出去,熟门熟路地缠住了白玉魔的身体,热情地用脑袋蹭了一下他的肩膀。
“晚上好啊白老头,我们又见面了,”黎含玉笑眯眯地走到他身后,在他背上大力拍了一下,“我家阿青阿白可是很想念你呢!”
白玉魔抖了一下,失控地大喊:“你这个恶魔!妖孽!为什么你又在这里!”他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崩溃了。
黎家阿哥潇洒一笑,对着秋灵素眨了眨眼,痞里痞气地说:“因为上天注定我今天要英雄救美啊,谁让你这么倒霉,刚好招惹了我要救的美人,这可不能怪我。”
秋灵素淡淡道:“你终究还是来了,没有让我失望。”
“那是当然了,夫人那番话暗藏玄机,也只有我这么聪明的人才能听得出来哩,”黎家阿哥自恋地说,“楚留香那个笨蛋就没听出来。”
秋灵素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想必有许多问题要问我,但是我又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说说那四封信吧,”黎家阿哥皱眉看了看白玉魔,“唔,等我先把这家伙解决了再说。”
他往白玉魔身上丢了一个眠蛊让他晕了过去,然后让阿青阿白从他身上下来,接着随手就把他丢到了悬崖下面,这才对秋灵素一笑:“夫人,我把这人丢下去了,你应该不会再想跟他死在一个地方了吧?”
秋灵素愣了半晌,缓缓地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要死?”
“难道你不是打算告诉我真相之后,就去陪你的夫君吗?不然你为什么抱着他的遗骨?”黎家阿哥咧嘴一笑,很得瑟地说,“现在我把悬崖底下弄脏了,你应该不想跳了吧?”
秋灵素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这孩子……走吧,我们去喝杯茶,边喝边说,我现在也没心情跳了。”
在她的小屋里,黎含玉听说了一个很曲折离奇的故事。
这一切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二十年前,从东瀛渡海而来的“伊贺忍侠”天枫十四郎向当时刚刚执掌丐帮正在全盛时期的任慈发起了挑战,可是这场挑战却以任慈十招之内击败他而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因为天枫十四郎数日前刚受了严重的内伤,任慈是个好人,对此心中愧疚,于是天枫十四郎趁机在临死前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他抚养长大。
“那个孩子难道就是南宫灵?”黎含玉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不错,”秋灵素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摸了摸怀中的瓷瓶,继续说道,“他被先夫培养得非常出色,先夫甚至打算老了之后就将帮主之位交给他,可是没想到他却等不了那么久……”
三年之前,南宫灵终于按捺不住,对任慈下毒,将他们夫妇软禁起来,最终掌控了丐帮,随后为了筹集发展势力的基金,威逼秋灵素写出了那四封信,为的就是向那四人要钱——因为他们都是一方豪富——秋灵素觉得只要能见到那四人,自己就能脱离困境,也就写了那封语焉不详的信。可是在信送出的第二天晚上,来了一个神秘人与南宫灵密谋一晚后,第二天南宫灵就下毒手害死了任慈,而那四个人也再没有消息。
“我试了所有可以试毒的办法,可是却没试出来那碗参汤有毒……”秋灵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压抑哭泣的冲动,沉声道,“我当年也是江湖中一流的用毒高手,试了那么多遍都没试出来,先夫当时也确实需要进补,所以我就让他喝了下去……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出那是什么毒……”
黎含玉想起了天一神水,就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任慈的死状,结果果然证明,任慈就是被天一神水毒死的。
“我将这秘密告诉你,你能不能为我复仇?”秋灵素问他。
“那是当然啦,”黎家阿哥爽快地答应下来——本来他的任务就是这个的——然后又笑嘻嘻地问,“那夫人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你真要看?”
“真要看!”
“不后悔?”
“不后悔!”
秋灵素缓缓地拉下了脸上的黑纱,黎家阿哥顿时瞪大眼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16第十五章 决战即将到来
黎含玉是真的被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脸,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因为那上面没有轮廓,没有五官——除了眼睛之外——有的只是赤红的,绽裂开的肉块和丑陋的坑洞。
秋灵素并没有为他的态度感到恼怒,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温和包容的笑意,“现在你看到了,后悔了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就痛心疾首地捶桌子:“这是谁干的啊!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光是看她的画像,他已经觉得她很美很美了,她的真面目肯定比画像还要美,可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秋灵素有些意外,大约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直率坦荡,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这么说就不怕我生气?“
“你不会生气的,”黎家阿哥好不容易不唉声叹气了,认真地看着她说,“你是个好女人,好女人无论脸长成什么样,我都会觉得她很美。”他之前以为她让画师为她画像送给那四个人,是为了让他们一辈子记住她,一辈子为她痛苦,但是他现在已经明白,她只是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留下来给他们,不愿意让他们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那样他们反而会更痛苦。
她又重新把黑纱戴了起来,只露出了那双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里一片温暖,因为她知道黎含玉的话都是出于真心。她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也是个好男人。”
黎家阿哥哈哈大笑,一脸得瑟地说:“那是当然!”也不想想他以前伤害了多少少女心,哪里算得上什么好男人?
笑完了他又好奇地问:“我知道你的容貌肯定不是自己毁去的,那个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决定以后遇到这个人就把他的脸也毁了,”黎家阿哥理直气壮地说,“害我没有看到可能是世界上最美的一张脸,我要找他算账呢。”
秋灵素眨了眨眼,笑道:“虽然我有一点感激她让我因为容貌被毁过上了二十年宁静幸福的生活,但是有别人要去找她的麻烦,我也是很乐意的。她叫石观音,现在大约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了。”
黎含玉明白了,秋灵素的脸毁了,石观音就成了天下第一美人,也就是说,石观音是嫉妒秋灵素的容貌,才把她的脸毁了。
“她找到我的时候,曾经动也不动地看了我两个时辰,然后对我说,‘你是要我杀了你,还是愿意毁去自己的容貌?’”秋灵素说道,“我一直觉得生命可贵,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于是我选了后一种,她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和一瓶毒药,于是我去找画师作了画……画成那天,她终于来了。我把毒药淋在脸上的时候,心中一片绝望,神智近乎疯狂,所以就剜去了画师的眼睛……可是我也要感谢她,如果不是我的脸毁了,我不会得到一个即使我很丑也会一心一意对我的男人。只是如今想来,我当年所为,怕是让许多人都痛苦了二十年。”她指的是画师和那四个男人。
“那并不是你的错,”黎含玉说,“如果你心里实在愧疚呢,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石观音身上,然后好好地活着,等着我回来告诉你我已经把她的脸毁了。”
他严肃地说:“南宫灵还没死,和他密谋害死任帮主的人还没死,石观音还没毁容,你要是现在就抱着任帮主的骨灰去殉情,岂不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好女人应该为自己的男人好好珍惜自己。”
秋灵素看了看怀中的骨灰瓶,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黎家阿哥马上捞过旁边的茶壶,对阿青阿白招手,“来来,把你们的毒液吐出来一点。”
阿青阿白不情不愿地把毒牙搁在茶壶口,吐了好一会儿。然后黎含玉摘下了腰间的一个香囊,和那茶壶一起往秋灵素面前一放,说道:“夫人你把香囊戴在身上,然后把这毒液涂在门窗上,要是有人来害你就不用怕了,楚留香说丐帮的人都喜欢玩蛇,有这香囊在,那些蛇都不敢靠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