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站附设在寝室鞋柜上、还缺了一角的穿衣镜前,大肥看著镜子里的影像呆愣好半天
,总算是回应了承纲脑中的自言自语。
虽然凭良心说,大肥现在的长相勉强还在认得出来的范围内;只是原本略带青涩感的青年
形象已经只剩下些微痕迹,而那魁梧的身形、刚硬的下巴线条,还有乱长的胡子……实在
很难让人和先前那个文弱美青年连想在一起就是了。
不晓得该安慰大肥『至少身高没变矮』,还是该称赞大肥『不错啊很有野性美』,承纲支
吾半晌,总算是挤出一句不太像样的安慰。
「不,不会啦,就算是大叔也是很帅的大叔对吧。至少不是地中海秃。」
「死小鬼你给我记住!!」
发出意义不明的悲怆呐喊,大肥用力将鞋柜的门关上,转身就要夺门而出--察觉到他的
意图,承纲连忙飞身上前、用全身力量将他从背後抱住。
「等等大肥你不要想不开啊!」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张脸!」好像真的完全不想和承纲对话,悲愤欲绝的
大肥,以几乎要将喇叭锁扯下来的蛮力、用力抓住门把。「靠杯!为什麽我会变得比死小
鬼还糙老啊啊啊啊!!」
「……可是,你本来看起来年纪就比我大不是吗。」
在承纲的认知里,自己说的明明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此话一
出,大肥却忽然被电击一般,整个身体轻微地震了一下。
原本还想著所谓虎躯一震大概就是用在这种地方,不过刚才还在暴走的大肥,忽然间完全
失去动力的模样实在太凄惨了,承纲只能默默地将他放开,然後默默地戳戳大肥的肩膀。
「呃,总之大肥你先穿上衣服吧。不然真的会被警察抓走。」
看著大肥以相当恍神的态度回了句「说得也是」,承纲立刻转身开始翻起衣柜,费了番功
夫终於找到之前图书馆办活动剩下的运动服。
当初拿到这尺寸过大的运动服时还烦恼著该如何解决,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发现秋天的衣服质料可能挡不住寒流,承纲於是一边替大肥套好上衣、一边开口问道。
「这件不是很厚耶……你要外套吗?」
「……好热。」
「热?」
莫名奇妙地重覆著这个已经好几个月没听见的字眼,看著大肥以迟钝的动作套上运动裤之
後,又迸出一句「真的有点热」,承纲终於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
仔细摸过才发现,原来大肥的手臂很冷,体温低到让人吓一跳的地步。
想著难怪他当时会说穿衣服太痛苦了没办法,承纲抬起脸来,原本打算要大肥还是把衣服
脱了,看著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能让他在自己的位置
坐下,然後顾左右而言他。
「大肥,你的胡子……要不要顺便刮一刮?」
「啊……对喔。」
点点头,大肥很自然地伸手接过承纲递过来的抛弃式刮胡刀,很自然地将刀刃贴上脸颊往
下拉--然後很自然地,从被刀刃划过的位置,开始喷血。
「嘎--!!!」
没想到大肥老了十岁以後外表看来变聪明变成熟也变稳重了,结果内在还是跟先前一样,
根本来不及後悔自己干嘛提供刮胡刀这种危险物品给大肥,承纲反射性地发出惨叫。
「……不要叫。没事。」
「咦?」
一时之间找不到乾净纱布,承纲将整包的卫生纸打开,正要直接往大肥脸上贴过去时,大
肥忽然抬起手、用手掌抹掉脸上的血。
本来应该是伤口的位置乾乾净净的,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看著目瞪口呆地抱著卫生纸的承纲,大肥忽然眯起眼睛,露出像是强颜欢笑的表情。
「干嘛这麽惊讶?……我又不是人。」
「啊,」不知怎地,随著点头的动作,承纲忽然觉得胸口莫名地揪紧。「是啊--对喔。
」
或许是多重打击一起发生的关系,大肥现在就像被拔掉电池一般,乖乖地动也不动。於是
承纲在帮他刮完胡子以後,还顺便帮大肥整理了过肩的银发,完全没遭到任何抵抗。
--话说回来,大肥就算老了十岁还是很好看……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人正真好吗。
心中想著要是大肥在正常状态下、一定会回嘴的感叹,承纲从桌上拿起买便当时拿到的橡
皮筋、替大肥将头发扎成马尾。
胡子刮乾净、头发也绑整齐以後,整个人看起来没那麽无精打采了;可是大肥仍然是面无
表情,就承纲的记忆里,还真没看过他如此沮丧的模样。
拉拉大肥的衣袖,承纲蹲下身,由下而上地仰望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的大肥。
「振作点啦,我知道国风他不是女的对你打击很大,打击到都变成大叔了……可是他生下
来就是男的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啊。」
结果这力道明显不足的安慰,换来的是大肥很老实地摇头、回了句「这是两回事」。
「别难过了啦大肥。」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让大肥开心,承纲走投无路的垂下视线。「拜托你--」
话没说完,承纲的嘴唇被忽然伸过来的手掌压住,连带将接下来的要求也阻断。
「……不可以说这种话。」
「欸?」
「除了主人以外,谁都不能对我有任何要求。」眯起眼,态度难得正经的大肥,口气沉重地放言。「你如果对我要求的话,我们的立场就会逆转……连带跟那个要求相关的所有人也一样,你对他们的立场也会跟著改变。」
「你可以用更简洁明了的方式说明吗?」
「也就是说,我会变成你的主人,你必须实现我的愿望的意思。」由上而下地望著承纲,大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那个代价不是普通人付得起,知道吗?」
「喔。」大概判断出大肥不是在说笑,承纲一知半解的点头。「可是你这麽烦恼,烦恼到都变老了…...」
「发现主人不是姑娘家确实让我很吓可,不过会变老应该跟那件事无关。而且我烦恼的…
…也不只是那件事。」
……吓可?大肥你是想说shock吗?
要是平常的话,承纲铁定会在下一秒接上吐槽;但是在这麽悲惨的情况下实在不好落井下
石,他於是乖乖地闭上嘴巴,继续听下去。
结果,从大肥的嘴里,说出了承纲完全想像不到的劲爆情报。
「怎麽办啊,主人他喜欢幼齿的……结果我却变得比以前还糙老,比你还糙老……」
「……欸?」
这样吗,难怪大肥会绝望到这种地步……等等!!
所谓幼齿的……先不提罗莉正太那种超越普世价值理解的类别好了,幼齿就是指年纪小对
吧?就是指和说话的当事者的年纪比起来是年幼者对吧?等等都已经什麽时候了我还在绕
什麽口令啊!总而言之就是--
回过神来,承纲才发现自己正拿著手机、听著电话接通前的来电答铃。事到如今也没空去
思考接电话的那个人是在上课还是在干嘛了,在听筒里传来『喂?』的瞬间,承纲立刻发
出近乎惨叫的呼唤。
「国风--!!」
『怎,怎麽了……』
「大肥,」一边喘气一边尽量将声音压低,承纲险些咬到嘴唇。「大肥他,他说你喜欢幼
齿的!真的吗?!」
好像没想到承纲会为了这种事打电话来,国风在回答前,整整沉默了将近十秒钟。
『……没错。』
接著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直到承纲再也无法忍受,反射性地按下中止通话的按钮为止
。
然後,承纲好一阵子都只是呆呆坐著,体验脑袋里的思考能力像是瞬间被掏空的感觉。
不晓得是因为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国风、还是因为国风这一年来对自己的态度都已
经如此相敬如冰了,还以为那只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
其实仔细想想就该知道,国风他原本就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冷淡--至少从他对待大肥的态
度就知道了。
承认吧,国风他也是会笑的。
「……死小鬼。」
脸颊被大肥伸手轻轻拍了拍,从那个力道感觉到对方的担心,承纲不自觉地抿起嘴。
「大肥,你别伤心。有我陪你。」
「啊?」
完全没有力气也不想从地板上起来,抬起脸来的承纲挤出笑容,然後朝著大肥用力竖起大
拇指。
--反正我们两个都已经过期了。本是过期生相煎何太急,对吧?
头顶上传来大肥的回嘴『是本是同根生啦』,不知怎地,虽然这话完全没戳到承纲的笑点
,他还是反射性的喷笑出声。
脸颊靠著大肥的膝盖,透过长裤布料传来的体温很凉、感觉不到温暖……可是却让承纲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