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来那天他是真的开心,要不然他平时都是一个挺沉默的人,一般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说我什么时候过去好呢?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你订票还是我订票?要不然把咱老妈也带过去?还有咱爹和爷爷的骨灰、灵位什么的?你给我安排住的地方了吗?枪啊什么的带不过去难道都砸掉啊?东北物价贵吗?你说我要不要在淘宝上买几件厚羽绒服?诶诶对了,留在四川的那些小弟怎么办?哦!祖宅前段时间拆迁赔了我半栋楼,怎么办?卖掉吗?......”
他这样我也挺不习惯的,就像唐僧在耳朵旁边上政治课,一瞬间差点被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弄成了神经病。其实我恐怕早已经是神经病了。
我哥最后自己绕了老半天总算全都决定好了——他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破事都安排好,败的差不多的家产送给汪贾方三家的霸霸好了,反正当年创业的时候也是我们四家一起,他还说其实这么想想挺对不起他们的,当年创业的时候他们三家祖上没少出力,结果过了这么久家产再回到手上的时候被败的啥都不剩了。
我问他:“哥你现在这么穷啊?”
“对呀,为兄现在除了那半栋楼几乎啥都没有。”
当时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吓成狗,还好放弃了在四川死扛的念头,及时做好把我哥转移过来的准备。之前居然误判了自家老哥的实力......不过我也真是英明啊!嗯嗯,简直英明的不可一世!
但是最近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刚开始还以为是我哥一直不来,心里太惦记的原因,但是即使他已经打电话叫我在网上订票的时候这种感觉却还没有消退。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好像最近没怎么见过癫痫。
——刚来这里的时候还能偶尔见到他趴在后窗口,悄摸摸地盯着我瞧,以前这个时候,明明就已经看见他了,却还可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己做自己的事,弄出一堆废纸继续写我的文字游戏大纲,还故意做出那种很认真专注的表情,坐姿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很端正。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为什么就高兴的不得了。
但是就算知道他在旁边,就算因为这样而很高兴,我却不会转过去看他,即使平时的时候工作累了会从那一扇窗户向外望望天,但是只要感觉到他趴在那里,平时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也努力克制着不去做,而是故意装作努力工作,工作到了忘记时间忘记自己的地步。
实际上还是很想回头看一眼的,毕竟一直以来我的愿望中从来都没有少过“想要见到他”这一项,把他带到总部之后我也一直纠结着,每天都在忙里偷闲地考虑要不要去见他?如果要见他的话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有些时候用梳子沾了点水,已经把自己那梳了跟没梳差不多的发型打理的能看了,对着镜子瞪瞪眼睛鼓励自己“你今天真可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都走出房间的门,却在迈进电梯的那一刹那按下去往一楼的按钮,一副很怂的样子跑进楼下小卖铺里买了根雪糕回去了。
其实我每天都在考虑见到他之后要说些什么,但是即使想好了要说什么,在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一定会全部忘记。当时我都有一种冲动,我突然很想把我每天在工作的时候摸鱼想到的那些话、那些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全都写在一张纸上,下次再见到癫痫的时候就照着那张纸念就行了。
啊嘞,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
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因为总是想到他说的那句“我喜欢你”而却不知如何回答感到尴尬,因为害怕他告诉我“那都是骗你的”然后扫了自己的面子,而感到退缩。况且也害怕我们之间因为那句话,因为我没有做出正当的回答而变得不如往日,被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隔膜开了,无法再和以前一样洽谈......总之很多很多理由,让我不敢回头,只敢享受着被他注视着的感觉。
可是不久,那视线就从窗口消失了。
自从那之后,我尽力地不去想他,觉得好像再冷静一点,或许就能治好见到他才会发作的老年痴呆,或许就知道怎样回答他的心意才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无论是电视剧里还是小说里都有差不多的场景——本来关系很好的两个人,因为感觉尴尬、双方都拉不下脸来承认小小的错误,或者说因为一点摩擦,信任受到考验,但是谁都不愿意出面解释,渐渐变得谁都不理谁,见面不打招呼。可是却在暗中窥探着对方,期待他先来低头,结果双方都这么想,于是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好人。
就这么散了,不了了之。
每当想到这种桥段,我就又像大脑里的所有内存都被占据了一样,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好像快要飞奔起来一样。心中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现在的我是狂躁、暴怒,像一战前的巴尔干半岛一样是个火.药.桶;而曾经因为那句“我喜欢你”而在房间里踱步,大脑内存被占满的我,感觉到的是狂喜。
已经不一样了,突然很羡慕曾经的自己。
我仿佛变成了火.药.桶一般,就等着一颗火星来把我点燃。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小喽啰都可能成为“萨拉热窝事件”。
“费南迪大公遇袭”,成为一战爆发的导.火.索。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知道像火.药.桶、导.火.索这类历史书上的名词怎么会是敏感词呢?
第150章 今天上午更
我很清楚自己这个人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而且还有虐待别人的倾向,我这些小弟们本来也是很清楚的。
但是大概是我前段时间一直呆在四川的缘故,后来招来的那些小弟对我都不怎么恐惧,无论是不上学、以为靠着一点校园霸凌的经验值就可以在我身边混下去的小孩,还是那些做了N年“灭虫灭鼠灭蚂蚁,蟑螂脚气老鼠药”,年近半百才突然想着转行跳槽的大叔们,真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给我们伟大的BOSS做了那么点儿事,任务报告都敢不写够字数了。
想当年我上中学的时候还是个文科生,一天到晚写这写那,哪个不需要凑够字数?更何况虽然说是凑够字数,但是有文科生潜规则——“至少多写三百字”定律存在啊!凑够了都不行,还得多写,要不然老师就不高兴,给你真心实意写出的一篇作文打上不及格分数,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是我明明比较适合学理科!你们有谁明白我的痛苦!居然还敢把提交给我这么痛苦的人的文案不写够字数!不想活了吗?!
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沉迷于把没写够字数的小弟叫进办公室调.教。更何况那时候正好是春天——我一年中最暴躁的季节,所以不知不觉地就太粗暴了~温柔的时候往他们脸上扔一堆纸,然后一顿臭骂;一般情况下抄起凳子砸;暴躁的时候就一把扔进汪淡淡的房间里,嵌在墙里连抠都抠不出来。
嗯,他们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做我的手下是个高危行业,因为不少新人转职去了松鼠部就再也没回来;不少新人转职去了张未冉那里,但是没几天就哭着回来了,抱着我的大腿发誓以后一定凑够字数。
啊嘞?张未冉这小子现在这么可怕?
经过我一段时间的整顿,石部现在提交上来的每一份文件都真心实意地凑够了字数,也没用一个省略号占一格的损招。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整顿的是字数,但是做假账的现象也变少了,不是一般的少,而是突然间少了一大堆,我的银.行.卡上数值“蹭蹭”地往上跑,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BOSS的银.行.卡数值也“蹭蹭”跑,把他也吓得赶紧跟我微信上视频通话,说:“石晓峰你悠着点,别让手下的小弟全都过劳死了。”
我回答:“呵呵。”然后把所有的数字换成了装备,发给小弟们用。
说起来自己在BOSS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总长,和张未冉那种动用公款收集漫画、手办的人不一样,我从来两袖清风,甚至把自己的非法财产都全部贡献给BOSS的事业,用于给小弟更新装备。简直自己都崇拜自己,我真的太清廉了!如果习.大.大知道一定会表扬我~
但是实际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做出的这些成绩,因为它们全都是以施暴与受虐为基础,建立绝对服从为目的而做出的成绩。是绝对不符合现在人人平等的观念,也绝对不符合癫痫在生命前15年受到的那些正面教育,怎么说呢?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用着一种封建社会的支配制度,虽然自己乐在其中也取得了成绩,但是如果被癫痫发现的话,我会无地自容的。
因为心中清楚,他或许不喜欢这样。
比如说,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调.教着没凑过字数的小弟,正好他态度挺强硬的,刚开始本来还只是温柔地往他脸上拍了一堆废纸;既然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就抄起小板凳揍他呗,揍着揍着我心情愉悦,甚至脸上可能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的时候才突然发现——窗外似乎有人正盯着我,然而会在那里盯着我的人,应该只有癫痫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