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9
季长安把电脑关了,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拉开抽屉抱出自己的日记本。
日记本一共十本,从初一到大四毕业。
以前初中老师让他们写周记,季长安习惯先写作业,所以周记慢慢就写成了日记。
后来老师还表扬季长安周记写得好,于是这写日记的习惯竟然慢慢保留了下来。
他的日记本都是密码本,密码他记得清楚。
季长安打开第二本日记本。这是初二那年的。
初二,季长安十四岁。
他发育比较晚,女生都开始抽条,他还是瘦瘦小小的个子,排队站第一排或者第二排。
但是他长得好看,画画也好看,女孩子们虽然不会过分亲近他,但是也经常和他一起玩,比如办黑板报、体育课组队之类的。
不过,永远不要小瞧孩子们纯粹的恶意。
季长安清楚的记得,他有次被堵在厕所里不让出去,那些他不认识的同学拿着扫厕所的扫把、拖把往季长安身上丢,有人甚至恶毒的想要让季长安张开嘴喝他的尿,把季长安的头摁进粪坑里……
一切都是墨泽拉来老师,而老师立即制止这些行为,才让季长安逃出一劫。
那时他被摁在地上,脸贴着地板,粘腻的泥渍沾到了头发、耳朵脸颊上。
季长安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鼻梁骨很痛,也不知道歪了没有,嘴边还有血迹……他竟然抽神想,他肯定丑得不成样子了!
因为看着跟在老师背后的墨泽,光风霁月,妥帖的校服和卷起来的袖口,他可以看见对方握紧的双手。
如果地点不是在厕所,如果季长安没有被打成狗,他可能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勇气抬头,可是当时的他难堪得想把自己埋在土里,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晕过去……甚至还想着,墨泽为什么要来救他。
不来,不好吗?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他最落魄丢人的样子被他看到了!
季长安蜷缩着身体,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后来,打他的同学有的劝退或者全校通报批评,记在档案里,季长安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同学来看他,他才知道是因为女孩子的缘故。
他们班办黑板报的有五个人,三女两男,其中一个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家里还有钱,在班上算得上小公主的存在。打季长安的男孩子里面有一个在追求这个女孩子,但是女孩子不喜欢,推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季长安顶锅了,说她要喜欢就喜欢季长安。
那个男孩子是个小混混,有一帮兄弟,这不气不过,就把气撒在季长安身上了。
他们也没准备打出事,但是火气上来了不好控制,怎么恶毒怎么来。还好他们不怎么学习,要是拿化学实验室的硫酸过来……这季长安估计一生都被毁了。
处理完小混混他们一群人,接着就是对墨泽进行见义勇为的奖励了。
季长安那天正好回学校,他崴着脚,胳肢窝下面还有拐杖,就那样下车进校门,远远的看着升旗台上面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国旗下讲话,号召同学们惩善扬恶,路见不平要和爸爸妈妈、老师说。
而台下众人静默不语,对台上的少年很是钦佩。他们也想见义勇为,但是往往真的面对时,他们又很懦弱,怕被报复。
季长安那时候就想,这样根正苗红的少年,怎么在发光啊!
那光芒太大,照的他暖烘烘的,想接近,怕接近。
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季长安养好伤后默默把掉的课程补起来,他课外的美术培训课也要一点点补,每天都很忙。
初二的学生都在二楼和三楼上课,季长安座位在窗户边上,而窗外就是运动场,有的时候季长安题目做累了,他就往窗外看,有几次还看到了墨泽带着其他人一起打乒乓球或者篮球。
季长安看着墨泽,又看着他的朋友,很羡慕,但是他不敢说。
他想,就这样看着他们玩也挺好的。
等到了初三,季长安听别的同学说年级第一要考哪里哪里,他看着别人叽叽呱呱的嘴唇,心想自己一定也要考到那个高中。
他报了补习班,除了画画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所以最后压线过了,季长安他很高兴。
高中的季长安分在平行班,他努力一段时间结果还白头发了,最后无可奈何的去了美术班。
做决定的那天季长安在楼底下看着墨泽他们火箭班的教室,心里难受。
初中当不成同学,高中也当不成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吗?有缘无分的……真是令人难过啊!
美术生比起普通大文大理的学生看上去不是很辛苦,但是他们不知道,大文大理都在教室学习,周末放假、寒暑假放假,他们美术生却要往各种位置跑去写生。
不过也没有说的这么辛苦,他们至少文化课要求低。
高一那会还没有正式分文理,学校开展了一次秋季运动会。
季长安当时还在平行班,是班里的宣传委员。
运动会的时候他和生活委员一起去买水,提着一箱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跑1000米的墨泽。
季长安于是立刻拖着箱子往他们班观赛的位置跑,麻溜放下水之后飞快打开箱子,拿出一瓶水,然后窜到自己位置上,拿出自己准备的毛巾,接着又是拿起记者证就往运动场上蹦。
有记者证才能进内场,不然就只能站在看台上面呐喊。季长安是宣传委员,自然是有证的。
他飞快跑到终点,看着甩了其他人小半圈的墨泽,傻乎乎的笑。
他喜欢的人,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体育也这么厉害,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说的就是墨泽吧!
而他眼睛里看着只穿了运动背心和短裤的墨泽,眼神坚毅,步伐飞快的一步步跑向终点的时候,季长安握着毛巾,几乎要落下泪来。
如果,他的前面不是终点而是我,该有多好?
裁判老师按下计时器,嘴里喊:“第一!”
季长安赶紧上前给墨泽递水和毛巾,他仰着头,看了一眼墨泽就赶紧低头。
对方没有拒绝,说了句“谢谢”,先接过毛巾擦汗,再拿起水打开盖子慢慢喝。
剧烈运动过后喝水不能过快。
而季长安就站在墨泽的旁边,站在他的阴影里,看着墨泽脚上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听着对方缓慢的“咕噜”的喝水声。
远远的有人在喊墨泽上台领奖,墨泽赶紧把水和毛巾还给季长安,对他说:“帮我拿一下,谢谢!”接着往主席台那边跑。
季长安抬头看着对方跑走的背影,捏紧手里的水往观众席边上走。
他内心有个疯狂的想法,他不想等着墨泽然后把水和毛巾还给他。
黑夜里,他做贼似的打开矿泉水瓶盖,慢慢将自己的嘴唇对上去,轻轻,舔舐。
而那条毛巾,自然有它的用途和归宿。
季长安闭眼躺在床上,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他觉得今天自己真的太勇敢了,勇敢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扩充写,作者应该能凑一万字……但是作者想写其他的文啦,然后这本会立刻完结,找个时间锁文大修一下。
第20章 终章
墨泽推开书房半掩的门,正准备喊季长安起来吃饭,结果看见他趴在书桌上睡得很香,也就不再说话,准备抱起他往床上放。
趴着睡对腰不好,本来季长安就经常说腰疼。
他走近,弯腰,一手穿过对方腰间,一手搂住膝盖处,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眼睛余光看到了季长安摞的高高的日记本,墨泽没有做他想,径直去了卧室。
安顿好季长安,脱掉他的拖鞋和裤子,墨泽还给他肚子上搭了一块小毯子,以免着凉,事事细心。
一切做完,墨泽站在床边看着睡得香甜的安安,又俯身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书房很多时候都是季长安在用,墨泽就是个扫地的,时不时来清一下狗窝。
他把饭菜都放在餐桌上,想着季长安还在睡,就晚点吃饭,于是就到书房打扫卫生。
先把地上有用的笔啊尺子捡起来,然后再开始清桌面,反正要扫地的,画毁了的纸直接丢地上,待会一起扫出去。
还有安安的画笔,每支笔放在哪里都还有安排,墨泽心想,他家安安强迫症也挺厉害的。
墨泽显然是做熟了,不一会桌子上面的纸笔就整整齐齐,一块是笔,一摞是纸,画完了的放在文件夹里,常用的作图工具放屉子里……
书桌整理完,墨泽看着放在桌子正中央的十本日记本,他想想,还是拿起来看了。
他有种预感,日记本里的事情肯定和季长安半夜失眠有关系,安安心神不宁,除了孩子的问题,肯定还有其他的。
时间过得很快,季长安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还有点懵。
他是谁?他在哪?
拍了几下自己的脑壳,季长安掀开被子下床,他好饿!
走出卧室,他往客厅里瞄了一眼,没有看见墨泽,心里奇怪,墨泽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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