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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安日天)


  吴清飞得了我这句话,很是高兴,没过多久也起身告辞。
  我没有纠结太久,第二天,集团美国分部那边突然遭遇了反倾销的突击调查,一直以来集团和美国政党的关系相对友好,也不知道这次的清算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我接受了吴铭的建议,亲自出国坐镇。等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我回国的时候,连元宵节都过了。
  美国那边的情况最熟悉的人是张晨,我在稳定后回国,也不得不去见他一面。
  将近三个月没见,他整个人变化十分大,脸色更差了一些,上次勉强合身的监狱服,也变得空荡荡。
  他坐在我的对面,胡子依旧没有剃干净,他抬眼看了看我,问我:“有什么要问我的?”
  我看向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微蜷着,手背瘦得血管凸起,我问他:“你还好么?”
  “不好不坏,说吧,什么事。”
  左右是他的集团,他的事情,我犯不着觉得说不出口。我将现阶段的情况大体跟他说了,他看了看文件,又问了我几个问题。
  他今天把监狱服服的袖口放了下来,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我的部分视线,他拧开钢笔盖在纸张上写下了几个号码,又叮嘱了我几个可行的方案——他没告诉我用哪个方案合适,只是说,这集团要怎么玩儿,你来定,玩儿死了也没关系。
  他的表情很漠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右手的手指弯着,指尖压着纸张,把纸张推给了我,我心思一动,攥住了他的右手背。
  “抓我手干什么,”他神色自然,像是单纯不解,“我手糙了点,你还想摸一摸么?”
  我抓着他的手背,他没有丁点试图反抗的迹象,几乎让我以为,不过是我太过多心。
  “太糙了,我懒得摸。”
  我松开了他的手,他从容地收回了手,但手指依旧半弯着。
  “我想看看你的手心。”
  “看我手心做什么。”
  “怕你拿把刀子,割自己的手心。”
  “第一,监狱里没那么容易拿到刀,第二,我不至于那么傻。”
  “这样。”
  狱警提示探监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我将手头的文件整理好塞到了文件夹里,想了想,对他说:“你妈那边我没去,但我叫助理过去帮忙扫了墓。”
  “谢谢。”张晨说这句话倒是诚恳得很。
  我挥了挥手,他也不客气,站直了身体,拉开了凳子,转身就想走。
  “张晨,我带了盒烟,给你。”
  张晨转回了身,伸出了左手,我把烟递到了他平滑的手心,我说:“怎么不用右手接?”
  他把烟放进了上衣口袋里,盯着我看了三秒钟,扯了扯嘴角,把一直攥着的右手也伸了出来,掌心向上递到我面前——十几道狰狞的疤痕盘踞在他白嫩的掌心,有的刀痕至今都没有愈合,只是两侧的肉干涸锁住了血。
  我的大脑嗡地一下,纵使早有预感,也没有想过,他能对自己这么心狠。
  我喘了口气,愤怒几乎烧毁了我的理智,攥紧了手心,逼迫着自己不去抓他的手腕,也逼迫自己不去触碰那些狰狞的伤痕。
  我不想流露出我对他的在意,但我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是我自己弄伤的,”张晨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很自然地收回了手,手指重新微微蜷起,“前段时间有个人,把我的手踩在了碎玻璃上。”
  “你不是很能打架么,”我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你怎么不挣扎,不打他啊?”
  “我打不过他啊,”张晨依旧是那副死样子,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似的,“监狱的医生已经尽力处理过了,看着吓人,但没什么事的。”
  “张晨,”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我失去了我的冷静,大脑繁杂成了一团乱线,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他没回应我这句话,只是背过了身,又抬起左手,冲我挥了一下——他就这么走了。
  我恍惚间想起来,今天忘记了什么。我没来得及同他说一句新年快乐,他也没有说。


第74章
  张晨什么也没说,但不妨碍我获悉发生了什么,王狱警似乎憋了很久,冲我的助理说了很久的话,助理又转达给了我。
  张晨这个性格啊,总是半点亏不愿意吃。
  我上次让吴清飞给他送过去了十多套贴身的衣物,他换洗衣服的时候没有背着人,被狱霸看到了,狱霸向他要两套衣服,张晨一件都不给。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结下了梁子。
  监狱看管很严,张晨倒是没立刻就收到打击报复。但到了春节的那一天,狱霸的家人也来看他了,张晨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也没有听到狱警叫他的名字。
  等到第二天,张晨出来吃早饭的时候,狱霸带头开始嘲笑他,狱霸说了一句狗`娘养的,张晨就冲了过去,同人打架。
  一对一,张晨把那狱霸压着打,但架不住狱霸有几个小弟,把张晨扯了下来打了一顿,等到狱警察觉不对赶过来的时候,张晨的手掌几乎被碎玻璃茬子给穿透了,直接送了监狱里的医院做急救。
  他手掌上的伤过了这么多天刚刚好了一点,得知我过来了,硬要扯了纱布,装作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模样,这一番折腾下没重新崩血,算他命好。
  狱霸因为这件事,加了半年的刑,被专门看管了起来,但可想而知的是,张晨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他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愿意向我示弱,也不愿意跟我提一句发生了什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简直可气又可笑。
  我派人联系了西郊监狱的监狱长,赠送了一批药品、日用品和贴身衣物,又加赠了一个图书馆,签订了长期的低廉食物供应合同,也叫人递了话,让他多少照顾一点张晨,至少在他伤好之前,不要让他干些太重的活。
  纵使是苦肉计,我也受不了他被人踩进玻璃渣里。
  冬天终于褪去,春天姗姗来迟,集团的账面上终于扭转了亏损,温市也传来了好消息,小田的妹妹手术一切顺利,骨髓移植后排异反应也很小,小田在电话里又哭又笑,连声感谢。
  我在温市的三家店已经扩充到了五家,生意都还不错,我不再亲自过问,让一个属下帮忙看着,对方显然比我更擅长经营。
  又到了探望的日子,我拎着一包东西进了监狱,没多久,张晨也进来了,他身上的监狱服换了新的,虽然也没有多好,但材料至少不会让他过敏,我把新的内裤扔给他,又从包里把一堆去疤痕的药膏推给他,他微微歪着头,眉眼间还有些不耐烦:“总拿这些东西干什么,伤口早好了。”
  他也就这么说吧,手指一点也不停顿地把一大包药膏都收回到了自己那边——他还是爱美的,纵使他早就不年轻了。
  “你带烟了么?”
  “没带。”
  “上次你就给我一盒,我一天抽一颗,早就没了。”
  “少抽点烟,吸烟有害健康。”
  “陈和平,你管我啊。”他特轻佻地说了这句话,又掩耳盗铃似的“切”了一声。
  我没拆穿他的小心思,倒是难得在他这里得了一点清净。掌舵一个集团一点也不容易,一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就极有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我在努力去学习去适应,但我的成长速度,很难以满足压在我身上越来越沉的担子。
  我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试图从我的身上得到了些东西,人的欲/望放大到了无数倍,但不能一一拒绝,当双方的目的一致时,可能成为死敌也可能成为短暂的盟友,我在这个位置上无从退缩,只能迎难而上,学会玩他们的游戏,不,是大家的游戏。
  张晨伸出了他的右手,用右手指轻轻地戳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背,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他的胆子一下子就变得很大,直接把掌心压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掌心的疤痕轻轻地膈着我手背上的肉,我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抽回手或者把他的手挪开——他笑了起来,刚刚长了点肉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浅的酒窝。
  我依旧不说话,但热度自我们相贴的手一点点向上蔓延,到最后,我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和平,你可快到四十了。”他话语中带着揶揄。
  我没说话,心说你也快到四十了,都是中年人,还敢揶揄我。
  张晨的手滑到了我的手腕,前倾着上身亲了亲我的手指尖,又在我反应过来前松开了它,他规规矩矩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对误以为发生什么情况、紧急赶过来的狱警说:“抱歉,情难自禁。”
  狱警对我们进行了长达3分钟的批评教育,扭头就走,张晨的眉眼一下子飞扬起来,他说:“你要不要亲亲我。”
  我艰难地挪开了视线,我说:“并不想亲你。”
  “那下次见面,你会不会亲亲我?”
  “一大把年纪了……”
  “所以你是因为害羞才不亲我,心里也是愿意的,对不对?”
  “……”
  我无话可说,或许是因为我无法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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