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云巍悻悻地噘着嘴。
“要不你玩这个吧。”May递过去一把□□,“这玩意叫□□,你用这里可以射出红点来瞄准哦,很好玩。”
突然刮起一阵疾风,吹飞了May的毡帽,越过铁网掉到场外就地转了几圈,没有停下来反而朝山顶方向滚去。May赶忙追出去,吭哧吭哧爬上山去赶超这场莫名其妙带着毡帽爬山坡的风。
最后毡帽勾在了山顶一棵树上面,May气喘吁吁停在树下,想缓口气爬上去取。她甩掉两只鞋,攀着粗糙的树干一用力,蕾丝裙摆却挂在树皮上扯出一道口子。她只得回到地面,转着眼睛思考其他的办法。
树梢骤然晃动,有身影从很高处跳下来,一个男孩怯生生将毡帽递到May眼前。
May看向他,是个瘦削白皙的同龄人。或许是患了重感冒,被巨大的黑色口罩挡住大半张脸,他低垂的眉眼藏进鸭舌帽里,似乎是有些害羞。May接过毡帽,友好地对他微笑:“谢谢你啊。”
男孩并不做声,只是轻轻搓着手掌。May隐约看见上面殷红,伸手翻过来看,是一道伤口,不长但是似乎有些深,正向外流着血,大概刚刚取帽子时在树上划伤了。
“疼不疼啊?”May皱了眉,把毡帽上的缎带解下来为他包扎,之后抬手从树梢折下一束绽放的樱花举到他面前。
男孩犹豫了一下,接在手里,花瓣单薄而娇嫩,盛开出完好的模样。
男孩不好意思地弯着身道了谢。
“不要客气!”May大方地咧嘴笑着,“欢迎你来弃影做客哦!”
第12章 第十二章 枪杀
天上滴落了零星的雨,May戴好毡帽,告别了男孩,奔下山要回去找李云巍。
半山腰有一处凸起的山石,May远远看过去,父亲和穹宇叔正并排站在那里,望着远方浓雾笼罩的方向,偶尔交谈两句。
不久穹宇叔手机似乎来了电话,May见他向父亲告了别,接听后急匆匆走远了。而父亲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May起了玩心,蹑手蹑脚挪过去,想吓父亲一跳。
草地上凝结了厚重的水露,沾染在裙摆、衣衫,May蹲着身,潮湿得像刚从雨中穿过。
她望着父亲高大的背影,那宽阔的肩膀一直是May才有资格占据的地盘,温暖而坚实。她想起一年前刚上小学时父亲亲自送她到学校办理手续,那些同学们后来羡慕地说着May你的爸爸长得好帅。好帅吗?May悄悄打量自己的父亲,他安静站立,双腿长而直,腰部线条顺畅毫无赘肉,臂膊强劲而有力。好帅吗?好帅吧。May不禁偷笑,活动着不知不觉间蹲麻了的腿,准备出击。
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疑惑地看着父亲的后背,那里隐约闪出一个红点,在肩胛骨附近游走着,最后停在左肩的下方。
李云巍那个笨蛋!May认出这光来自□□的瞄准镜,此时如若父亲回过身,就要发现他们两个孩子偷闯靶场的事了。这笨蛋玩笑开得大过头了吧?!May小心翼翼搜寻李云巍的身影,但尚未来得及辨别方位,就发现父亲已经面朝下倒在地上。
May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一定不是好事情。她奔出藏身地跑去父亲身边,见父亲背部正汨汨流着血,浸透了西服外套,蔓延到地面。
这不是玩笑。May下意识用手去堵那个正一点一滴消耗着父亲生命的洞。这不是玩笑。父亲真的中弹了。
宵义感知到May的动作,有些吃痛地皱眉,他逐渐恢复意识,睁开了眼睛。
“美美……”宵义艰难地喘息,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我在,父亲,我在。”May跪在宵义身侧,为他压着弹孔,鲜血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外涌,May几近带了哭腔,“我去喊医生。”
“不用了……没用的……”宵义无力地摇摇头,伸手探进衣内摸索出一样物件,颤抖着交在May的手上。
May接过来,沉甸甸很有分量,是块实心的金属,带有镂空的设计和精巧的装潢,造型别致。
“这枚匙……好生收着……日后自会有人告诉你应该怎么做……”宵义交代完,喷出一口血。
“父亲!”May急切唤着,见宵义缓缓抬手指向方才凝视的浓重雾气,从这个角度隐约能够辨识出远处山腰间是一片墓地。
“您是要和母亲葬在一起吗?”May会意,宵义吃力地点点头,May却不愿意承认这现实,“父亲您会好起来的!”
可是不论May如何希望着,宵义周身的体温还是渐渐消失殆尽。
酝酿了整日的阴云终于释放出全部的雨水,扑打在这片土地。纷扰的人群不知何时聚拢来,各种颜色的雨伞渐次绽放包围如一朵艳丽的花。May被荣叔扶起来带去一旁,有人为父亲遮盖了白布。May看见张殷雅跌跌撞撞赶过来,伏在遗体上夸张嚎啕着。一切都是那样不真实,在雨幕掩映下模糊成色彩混沌的光斑。May捂上眼睛,摸在手里的是冰冷的眼泪。
“我们回去宅邸吧小姐。”荣叔劝说着。May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她机械地点着头,攥紧荣叔的衣袖,仿佛捉住了惊涛骇浪里一捆救命稻草,颤抖着不肯松开。
May双腿灌了铅一般迈不开步子,荣叔一把揽起她抱在身前,打着伞,向宅邸走去。
遇见了李云巍和他的母亲。
荣叔微微欠身向张雯笙行了礼。
对刚刚发生的案件毫不知情的李云巍还在兴致勃勃向母亲说着:“可是那个玩具太沉了,前面的小圈圈又太远了,我拿都拿不起来,根本对不上那个红圈圈。”
张雯笙狠瞪一眼示意他闭嘴,他怯怯地停下了话头。
张雯笙向荣叔还了礼,拉着李云巍快步走远。
May望着李云巍渐渐模糊的背影,眼里有了掩不住的悲怆。
李穹宇如何也料想不到,自己只是接了一个汇报项目进展的电话,便与宵义阴阳两隔。
“美美,你带着云巍去玩吧。”李穹宇见宵义这样说着,打发掉两个孩子。
他看着美美拉起小巍的手跑远,一时间有些感慨。
“我也有些时日没来你的地盘了。”李穹宇说,环顾逐渐热闹起来的酒会会场,很多商业人士特意不远万里前来,为了见证弃影至声一步步达成合并,“美美又长高了不少。”
“是,长得越来越像美芳,却是淘得一刻也安分不得,也不知像谁。”宵义感到头疼。
“还能像谁,不像你,难道像我?”李穹宇翻了个白眼。
宵义的脸刷地黑了,李穹宇忙摆着手说:“哎呀我说着玩的嘛,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开不起玩笑。”
距离酒会还有些时间,宵义便带着李穹宇去到后山,看着雾气缭绕的远方。
“我常会来这里看看她。”宵义说,声音有些忧伤,“不知她独自睡着,会不会感到寂寞。”
“有你惦记着,一定会感到幸福吧。”李穹宇拍拍兄弟的肩,安慰道。
“若我有一天撑不住了,还请你务必继续完成美芳的心愿。”宵义波澜不惊地说着,眼睛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怎么突然这么说?”李穹宇觉出异样。
“最近,常常梦见美芳,我有种感觉,或许很快就能去陪伴她了。”宵义平静说着,略感幸福地弯了唇角。
“喂,你可千万别,你若是去陪美芳了,那谁来陪美美?”李穹宇被吓了一跳,慌忙劝说,怕兄弟做出傻事。
“我不会自杀,”宵义觉出李穹宇的紧张,解释道,“只是预感而已。况且,如我确实有了不测,等组织合并后,你还可以帮我照料着美美,了我后顾之忧。”
“这倒无妨,我肯定会帮你。但是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你不知道一语成谶多可怕吗?呸呸呸,我就当没听见。”李穹宇事实上心内已有不安,却强硬地抗拒着不愿承认。
宵义看到李穹宇紧皱着眉,笑说:“论命理,你比我在行。理应早便知晓了分毫吧。我没多少时日了,这你大抵也是知道的。”
李穹宇一惊,他确实最近觉察宵义的气场有些不大对劲,卜过未来卦面却不知所云。李穹宇暗自担忧着,又或许这种担忧已经被宵义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想张口说点什么,来缓和这窒息的气氛,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接起,是留在酒会会场的至声理事打来的,他念着等我一下,匆匆下山赶去会场那边。
你不知道一语成谶多可怕吗?
李穹宇奔跑回来,等待他的却只剩下雨幕里的白布与血迹。
“宵义,你不知道一语成谶多可怕吗?”
第13章 第十三章 罗雀
“小姐,吃点东西吧。”汪保姆端来饭菜,心疼地看着May。
May漠然地坐着,并没有接话。目光空洞而无神,似乎深陷痛苦而无法自拔。
“小姐,这些天,您都瘦了。”
May转向汪保姆,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汪妈,一直以来辛苦您了。”
汪保姆连声说着没有没有,背过身湿润了眼角。父亲亡故对年仅八岁的孩童而言,打击未免太过剧烈。昔日备受宠爱的小姐如今孑然一身,再无家人相伴,汪保姆忐忑着小姐以后的路该怎样去走,又会有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