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约定俗成,就没什么好探讨的了,尚思媛心想着还有好几条划归至声管辖的地段没有去,便不多留。
“哎,说走就走啊。”孙海超卷起钞票塞在裤袋里。
“不然呢,”尚思媛停下反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孙海超耸耸肩,做一个请便的手势:“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就不用来了,反正我们早,总归这钱是到不了你手里的,何必费劲儿。”
尚思媛轻笑:“重叠管辖一日,我便有一日的义务巡视,除非,弃影决定同至声合并。”
“呦,那还真不巧呢。”孙海超说,“少当家主张不与你们互通有无,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尚思媛看看表,自觉时间不早,便要率众离开:“既然没有合并的打算,那就没什么好商讨的。至声倒是无所谓,你们若需要这块儿的费用,尽管收走,我们来负责巡逻就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海超感觉受到侮辱,“当打发要饭的呢?”弃影的弟兄们也纷纷表示不满,一时间气氛有些不太融洽。
尚思媛身后的大汉们见状,也立即亮出家伙造势。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让步。
“呵,既然在意这个,那不如,”尚思媛耸耸肩,懒得理论,“干脆划归至声算了,这样你们也省心。”
“凭什么啊?!看不起我们啊?!你们至声有什么好牛的?!”孙海超登时火起,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如同战役的号角,拉开了殴斗的序幕。
“回来了?”May正在庭院里散步,见荣叔和孙海超进来,便走过去。
荣叔亲自到警署打了招呼,把伙计们领出来,一路上喋喋不休地批评教育,进门时还在对孙海超念着:“你好歹也在弃影呆了两年多,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
“可是荣叔,是至声他们先挑衅的,叫我们让出地皮!”孙海超解释着,灰头土脸眼角还挂了彩。
“爱说什么说什么,何必意气用事。”荣叔说着,“至声目前的发展确实比弃影要好,这点无可厚非。”
“那姓尚的也不能……”孙海超不服,被荣叔瞪了一眼,只好收声。
“咋的,又是尚思媛?李云巍没来?”May问着,孙海超点点头,“我靠,主人没来看门狗乱他妈吠什么,越来越嚣张啊!” 她拍拍孙海超的肩头,“打得好!就得教训教训他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
荣叔一拳敲在May脑袋上:“行了!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没样!”
May瘪着嘴揉揉头,和孙海超对视一眼,扮个鬼脸苦笑。
尚思媛溜达着带队把剩余保护费收齐,不慌不忙回了至声本部。
“手怎么了?”李云巍放下咖啡杯,问道。
尚思媛看看自己缠了绷带的手,轻描淡写:“遇见弃影的孙海超他们,一言不合打了一架,划个小口子。”
“你又多嘴说了什么吧?”李云巍问着,“知道你看不惯他,但好歹是弃影的人,不要这么傲慢无礼。”
尚思媛翻个白眼:“太嚣张就要给点儿教训。若不是后来惊动了片警,我保证收拾得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李云巍揉揉太阳穴,有点头疼。尚思媛和孙海超一直不对脾气,自从孙海超接手收取保护费的事,这一年来二人已不知杠上了多少回。
“到警署后来怎么说的?”李云巍问。
尚思媛说:“我跟片警交涉一下就出来了,他们那时候还在里面,八成等着荣叔去捞人吧。巍少爷,我不明白的是,弃影大当家在世时明明致力于推进合并之事,为何如今却与我们闹得如此紧张?”
李云巍皱眉:“莫名其妙就被疏远了关系,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也不知情。”
第11章 第十一章 靶场
绵雨霏霏,空气里带了厚重的潮湿。一行车队沿盘山公路缓慢向上爬行,清一色的黑,如一条静默的蛟龙。
车辆在平坦空地陆续停下来,家仆拉开头车的后门,May一袭黑衣,怀抱□□下车,向着晨雾中的墓地走去。
弃影众人肃穆围拢在宵义X和陈美芳合葬的墓前。天上落了零星的雨花,荣叔上前为少当家打着伞。
May将□□轻轻放在父母的墓碑下,蹲下身擦拭着墓碑上凝结的水汽。那些温馨而幸福的童年记忆都化作片羽,随颤动的花瓣揉碎在风里。她依稀记得母亲柔和的笑靥,以及充满爱意的温暖拥抱。她依稀记得父亲严厉的呵斥,却也经常抚摸捋顺她被风吹乱的长发,笨手笨脚系个马尾又因不小心打了死结而手足无措。父亲常常说美美是投错了胎,空有温婉淑娴的外表却是顽皮捣蛋的假小子性格,母亲却笑道这样又何尝不好,继承了父亲的桀骜不驯,将来或许会是个很厉害的小人物也说不定呢。
May嘴角微翘,感知着那些发着光的过去。可是回到现实,却只有冷冰冰的墓碑,在清明时节点滴细雨中潮湿地静默着。
她隐忍地闭上眼,心头有着些微的苦涩。八年前,也是如此湿润的早春时节,一切本不曾这样冷清寂静。
“汪妈妈,我写完作业了,可以去外面玩么?”May收拾好写字台,回身问着。汪保姆正费劲地想将线头从针眼里穿过去。
“我来吧。”May拿过来对准,一次成功。
“哎呦谢谢小姐!”汪保姆感激地接过,“人上了年纪,这眼神就不好使啦。”她推了推老花镜,露出慈祥的微笑。
“客气啦汪妈妈,您要缝补什么呢,我让家仆来帮您啊。”May说。
“不用不用,”汪保姆摆摆手,“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小姐想去哪里?我陪着您。”
“您歇着吧,我去走走就好。”May套上毛绒绒的外衫戴起阔沿毡帽,推门走了出去。
汪妈妈站起身目送,喃喃自语:“小姐真是长大了啊,夫人的在天之灵,也可以放心了……哎呦!怎么又跑这么快呀!小姐呀!穿裙子不要跑呀!要露底裤了呀!”
May哒哒哒跑到花树下,看花瓣在微风中簌簌飘落,像一场细雨洒落心底般晶莹美好。天有些阴,隐了日光,似乎确实是要落雨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May裹紧毛衫抵御料峭的春风。
隐约听见庭院另一端有着热闹的交谈声,May走过去,见家仆奔忙着,很多宾客在互相寒暄,父亲迎接来宾并予以问候。
“美美小姐。”荣叔回身看到她,行了礼。
“是晚上的酒会吗?都来得很早啊。”May说着,其时应该四点不到,天色暗沉但并没有黑下来。
“是啊,这次为了商讨弃影至声两大组织合并,召集了各位商会代表前来,也算是咱们弃影最隆重的一次盛典了。”
合并之事,May早先便有所耳闻。穹宇叔不予认可了数年,近段时间突然改变态度致力推动合作发展,对两大组织都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商界的事,还不是May这个年纪应当操心的。宵义也尽量为她创造出一个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不带她参谋商议。所以May只要做好了功课,便拥有大把大把充盈的时间去嬉戏玩耍。
“嗨,May。”有人轻声打了个招呼,May回过头,见是李云巍。
May立即环顾四周,果不其然李穹宇在不远处和父亲互相问候着。
“穹宇叔!”奔过去问了好,李穹宇连连夸着美美礼貌大方。
“美美,你带着云巍去玩吧。”宵义说着。
May拉起李云巍的手,笑着说带他去开开眼界。
“哇,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家后面还有这么大的草地!”李云巍兴高采烈爬上后山,扑面而来清凉的风凌乱了他的发梢。
“很棒吧?”May大笑,风拂过毡帽上的缎带,飘成美好的弧度。
“这里看下面好清楚哎!”李云巍好奇眺望着,“咦?那里有人。”
May顺着李云巍的视线看过去,张殷雅独自一人绕过小山脚急匆匆走向宅邸。盛大酒会宵义从来不允许张殷雅露面,她倒并不觉得丢人,还在宅邸之外走动好像要加深存在感似的。说到底,她根本便不被承认为弃影的一员。
May阴沉着脸哼了声,懒得理睬她。“走吧,我带你去看好东西。”领着李云巍继续向前走。
绕过山顶下到背面的旷地上,有用铁网圈起来的正正方方一片区域,一面零散放置着若干枪支,一面竖立了几块或人形或圆形的靶标。李云巍没见过靶场,好奇地扒着铁网观望。
May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招呼着:“来啊我带你进去。”
“能进吗?锁着门呐。”李云巍看铁门上缠绕着粗壮的长链,用硕大的锁头箍着,严密紧实。
May神秘一笑,用力拽住铁门向外拉,露出一条缝隙,刚好足够身形尚小的李云巍和May通过。
“我父亲不让我靠近这里,”May说着,“你不许告密哦!”
“没问题啦!”李云巍摆弄着一把□□,抠了抠扳手又想掰动保险,“这玩意怎么打啊?”
“喂!”May一把夺过来,“别瞎鼓捣啊,好危险的!比划玩玩得了,还打枪?把我父亲引过来咱俩都得挨骂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