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怀一愣,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大笑道:“朕的鄞婉仪果然天赋异禀,你这一句真是惊醒梦中人啊!看来朕以后得常与你切磋切磋了!”
王鄞亦掩唇笑:“皇上在玄学之上比嫔妾深入太多,嫔妾不过班门弄斧罢了,皇上切莫再取笑嫔妾。”
出了日兆殿,王鄞舒口气。
贻川小脸亦有些发白,心有余悸地小声道:“不知贵妃从哪弄来这奇奇怪怪的东西,竟能将皇上给骗过去。”
“骗是骗过去了,不过不知起不起得了效果。”王鄞面色依旧有些凝重。
傍晚,汝怀在日兆殿午觉后正闲着不知该翻哪家的牌子,皇后处便派人过来说凤禧宫后头新桂开了,做了许多鲜嫩的桂花糖糕,请皇上一同赏桂品茶。汝怀想想许久未进凤禧宫的门了,便兴冲冲地去了凤禧宫。
“听闻皇上近日对尚工局的田疏司制有意,不知准备封她个什么称号?还请皇上先告知臣妾,臣妾好事先做好准备。”陈嫀端庄笑着,夹了块晶莹剔透的糖糕放至汝怀面前的瓷碟中。
“皇后也知道此事了?”汝怀笑着,风过卷下几粒金黄桂花,香飘满院。汝怀可惜地摇摇头,“不过此事还是作罢,那女官并不愿意入后宫为妃嫔,且更有婚约在前。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今日鄞婉仪说了许多,正中朕的下怀,朕想了想,亦是一时兴起罢了,何故自毁道义,坏了气节?因此皇后也不必麻烦了!”
听到王鄞的名字,皇后的心中咯噔一下,舒展的娟眉挑了挑,抿唇片刻才故作迟疑道:“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只是偶然知道这鄞婉仪与那田司制是旧识,打小便熟悉。因而臣妾之前还想,若田司制能入宫伴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大家知根知底亲亲热热,岂不快哉?可如今……”
“原来她竟是专门为了这事而来?”汝怀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菩提子串,面色霎时有些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更新!QAQ
最近冷得智商好像有点冻坏了!救命!
☆、第五十九章 原来她竟与容贵妃相爱?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田疏一事算是就此作罢了,皇帝虽然在这事上对王鄞难免有了芥蒂,只是她说的有理有据,不好再次翻脸,便只好怀恨于心。而田疏则在尚工的极力挽留下,才勉强答应,做完中秋的活再出宫。
如今已是八月出头,月半中秋乃宫中大事,连着太后以及“隐居”一般的德妃亦会出席中秋宴席。
只是,在这欢天喜地准备庆祝佳节之际,胡人列敕却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取了黎国西北玉门关,一路大刀阔斧,长驱直入。如今黎*队没了王濯,宰相一派指上来的“领军天才”又是个纸上谈兵的,一见到真刀真枪,吓得连人影都找不到,于是被列敕一路打得节节败退,让了关口三大县,跟闹着玩似的。
虽然汝怀已经好久不管事了,宰相亦最大程度隐瞒了前线下来的情报,只说了“胡人狡猾,我军败退”八个字,但汝怀还是难得忧心忡忡起来,当然他可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只在朝上叹了口气,说了句“再接再厉”便淡定地下了朝。
西北离京城远得很,就算仗打得再水深火热,宫中的重点却依旧是热火朝天准备中秋。
一晃眼,中秋临近。一场秋雨一场凉,喧腾了几个月的燥热暑气被连着两天雨水浇了灭,檐角雨线如碎珠,着单衣竟能感受到丝丝沁人的凉意。
碧沁阁外头的清流浇了两天雨,愈发湍急,激到碎石之上如白练一般。
王鄞立在桥上,俯身支着雕出含苞莲花一般的栏杆,望着急流向东而去的河水发愣。
“婉仪在看什么呢?不是要去重旸宫,将蜂蜜桂花酥送给贵妃娘娘吗?”贻川在边上等了半天,又看了看毫无看点的河水,不知王鄞为何看得如此入神。
王鄞顾自笑了笑,还没说话,祁无雪声音便凭空出现了:“原来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一个绛紫色身影从木桥另一头缓缓出现,祁无雪长发只在脑后随意绑了个低垂的圆髻,露出净白明朗的螓首素颈。她垂着眼帘,对身后的槐桑道:“既然如此,槐桑你便与贻川一同回去罢。”
贻川一听又要与那冷冰冰的木头一起走,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忙挽着食盒冲王鄞挤眼睛。
谁料王鄞这没良心的主子,来了漂亮小妖精,就不要衷心奴婢了,彻底无视贻川快挤抽筋的眼睛,笑道:“如此甚好。”
好?好什么好?!贻川张张口,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哭丧着脸,跟在那面无表情的槐桑身后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抱怨。
基于前几次好心攀谈,到最后都以差点掐起架来的情况为基础,贻川准备像槐桑看齐,再不多说一句话。
然而,走了大半,前头一直闷葫芦般的槐桑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只不过依旧留了个后脑勺:“是不是觉得你家婉仪最近与娘娘关系特别亲?”
“你也有这感觉?”贻川暗骂自己没出息,没迟疑便脱口而出。
“废话,我又不是死人。”槐桑道。
“你……我说,你说话和气点会……”贻川没好气道。
没说完,槐桑打断道:“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唉,算了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婢女罢了。”
听这话,贻川这小脾气蹭蹭蹭得就上来了,扯着槐桑袖口柳眉倒竖:“什么叫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婢女!说的好像你比我高到哪去一样!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明白!”
槐桑脚步一滞,望着贻川,先是皱了眉,随即又霁然一笑:“是啊,你说得对,我不过也只是个婢女罢了。至于什么情况,你自己去问你家小主,没有娘娘的意思,我可不会漏一丝口风。”
贻川被要被槐桑这人气死,只是待她转过身子,贻川又莫名觉得她那笑中竟有些隐隐的无奈。
看槐桑这破性子,想从她那挖出点答案是决计不可能的,于是贻川到了重旸宫便识相地放下食盒,瞪着眼睛扬长而去了。
桥上流水淙淙,祁无雪如若无人之境一般伸手便环抱了王鄞的腰,面颊贴到她左肩,轻柔地蹭了蹭。
“不怕来人吗?大庭广众的。”话虽这么说,王鄞却没有将祁无雪推开,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祁无雪嗅着王鄞身上的气息,望着边上被连日雨水浸得色泽发暗的黄梨木栏杆,上头的莲花栩栩如生:“那日……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了莲花,星宇和你。”
王鄞自然知道祁无雪所说,那场景大抵是要深刻印在脑中,此生难散了。她笑着转身,与祁无雪皓首轻触,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闻:“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好恶心。”祁无雪耸着肩忍不住发笑,却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喜欢,最好姐姐每天都说一遍。”
王鄞亦笑,轻轻亲吻祁无雪的唇角:“近日宫中许多事,我方才发愣便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不知是什么,想了半天都没明白。不过无妨,你来了,我便安心多了。”
祁无雪双臂挂在王鄞肩上,轻笑着吻得愈发深入,几乎连呼吸都要夺取。
不过事实证明,王鄞的直觉还是及其敏锐精准的。
木桥溪涧深林与美人相拥而吻,这等唯美得一塌糊涂的景色若无人得见,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只可惜,不慎瞧见的人确是惊得倒退几步,差点一脚踩到淤泥之上,摔个天旋地转。
金颦脸色白得吓人,连带着粉唇都有些颤抖。也顾不上将陈皇后询问计划进展的事告知王鄞,此刻的金颦见了这吓死人不偿命的场景哪里还想得起来这码子破事,只顾头皮发麻地匆匆往回走。脑中更是一片浆糊,理不出一丝头绪。
疯了,疯了,这两人一定是疯了……
金颦攥紧了腰际的帕子,圆润指甲陷入皮肉,几乎要掐出血来。
“贵人?贵人?”身边的侍婢麝兰当时站在金颦身后,自然也瞧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亦有些六神无主,只小声惊慌着问,“这贵妃娘娘与鄞婉仪是个什么情况?为何两人会……拥吻在一起?”
听到这个词,金颦浑身一觳觫,如遭了雷击一般,半天才停了脚步,阴沉着脸,沉声道:“我们方才明明什么都看没见,敢乱说什么,我第一个先撕了你的嘴。还有你们,若敢嚼什么舌根子,小心我禀告皇后娘娘,让你们去司正局好好呆几天。”
麝兰哪里见过金颦如此凌厉,额上冒了层冷汗,只好吞口唾沫,赶紧道:“是,一切听从贵人吩咐。”身后几个小宫女本就见识狭窄,连连答应。
明日便是中秋,夜半的月色已是圆如玉盘,润泽千里。
金颦已连着好几天睡不着,月色映着自己素颜,在铜镜中显得格外清和灵秀。那两人亲吻的场景就像噩梦一般在脑海中纠纠缠缠挥散不去,极力扼制自己不去想,却又无端发虚,仿佛直直坠入一个无尽的空洞,一跌进去便再难脱身。
原来……原来她喜欢的是女人,原来她竟与容贵妃相爱?
一想到这个词,金颦心中莫名绞痛。
正如当日她告诉王鄞一般,她只是朝中小官而出,家世并不显赫,从小便不断听闻王家小姐冰雪聪明,什么“三岁会诵,五岁能吟,九岁作诗,十三名冠京城”。本应极为妒忌此人,可金颦不同,她却无端仰慕起这个在她坐井观天的生活中神仙一般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