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是他在燕国救下,有一回嬴祁在都城蓟中闲逛,恰好人贩子正在贩卖奴隶,十六个奴隶中,唯有要离神色狠厉,眼神如刀,恶狠狠地盯着那奴隶贩子。
嬴祁便决定买下他,后来才知道要离是已灭卫国大臣家的公子,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燕王以雷霆之势灭了卫国,卫国所有王公子弟全部充作奴隶。
至那时,要离已辗转了好几个奴隶贩子。都恨要离面目可憎,不好售卖,于是纷纷转手。那人贩子一见嬴祁扔了几枚燕刀,也不还价,立马将要离交予嬴祁。
“公子,并无任何回应。”先前所有的信件都石沉大海他都可以安慰自己两国情势特殊,互通困难,并且他也未要求回应。
可这回,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其实从一开始就隐隐知道自己作为弃子的命运,只是迟迟不愿醒罢了。
为秦国牺牲小我,亦是他的责任。
“这些书,拿去烧了吧。”满桌子的《王道》《为君》,每次都是阅过即焚,怕别人嘲笑他一个小小质子还妄想回国继承王位,贻笑大方。他自己又何尝不知呢,空留一丝念想罢了。
五岁的嬴祁还会相信阿姆和闻昱说,迟早会回到秦国的,十三岁的嬴祁不会相信的。
“公子经天纬地,才华洋溢,为人至善至德,只恨秦王无眼,看不见公子的好!”要离快人快语,因嬴祁对他十分礼遇,也十分维护嬴祁。
“要离!”再如何,都是自己的父王,容不得旁人说一点不是,“父王要顾及秦国,孤乃秦国嫡长子,本该担此责任。”就算做得再多无人看见,也必须做,否则,谁来入地狱,谁为秦国赴汤蹈火?
“公子,今日还要去梅林吗?”
“时节尚早,梅花还未开,你说呢?”
要离原先生于武将之家,不爱舞文弄墨,倒是对刀枪剑戟情有独钟,所以多年来修得一身好武艺,对这些风雅之事实在不上心。
嬴祁每年都会在新历将至德时候去燕宫最偏僻的地方拜访故人,说是故人,其实也未见得几年。
那人常年不在宫中,只有梅花盛开的时节才会回来小住几日,对这一事,宫中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不闻不问。
今年的新历来得早,天寒得却晚,因而那一树梅花仍然还是骨朵的样子,以嬴祁对他多年的了解,知道他这人只在梅花盛放的时候才会出现,所以便拖着。
说来也是缘分,那一年冬雪漫天,偏偏那日梅花开得最好,也是嬴祁如中了魔怔,失魂落魄地往那走,才遇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一生下来都是一样的,性格和后天的环境有很大的影响,我想让大家看见嬴祁的成长,是怎样一步一步变成那个令人疼惜又恨的冷酷君王的。
猜猜故事走向啊~
收藏收藏!!!坚持更吧!!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希望能有个令我满意的结局。
ps:结局已经想好了,也写了一部分。我很喜欢那个结局。
☆、ch5
燕国许久未下过这样丰厚的雪了,赢祁伸手接了片雪花,那莹润的雪花旋即化作一滩水打湿了掌心。北风凛凛,耳边仿佛响起秦国的故音,万马齐喑,兵矛相交,铁器金属碰撞嗡嗡。
“你又来了。”身后是酒入酒爵的声响,脑海中不由得蹁跹起多年前那白衣胜雪,孤傲清冷的模样。多年未见,不知故人安否?
赢祁转过头,那人手执一柄茶壶,面前随意摆了两个瓷杯,一丝花纹也无,要多简陋有多简陋。
“好香的酒,摆的茶壶,喝的却是酒,兄长好雅兴。”苏信却只倒了一杯,眼睑低垂:“酒是公子的,我喝茶。”
嬴祁轻声一笑抬头道:“我想着,今年梅花开得甚好,兄长必不会错过,果然不出所料。”赢祁也不嫌弃,径直坐在那人对面,端起刚刚奉好的酒,慢慢品起来。
“公子怎知信是闻花而来。或许,有所意外。”
赢祁笑了笑:“兄长无牵无挂,有何意外?”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苏信,直凿到五脏六腑,要瞧个仔细。然而苏信却失笑,又摇摇头,附和道:“也是。”
酒是好酒,只有些上头,嬴祁平日里也不甚喝酒,一杯尽了竟有些头晕,便扶额醒了醒神:“这酒倒很有些劲头。”
苏信只顾吃茶,一钟吃毕,才悠悠道:“我这酒叫醉生梦死,公子不会品酒,倒怨起我的酒来了,倒叫我惶恐。”
语出犀利,嬴祁直道“不敢”,却再不喝酒了,转头将目光投向开得格外灿烂的梅花:“今年的梅花怎么开得这样好?”
苏信也顺着嬴祁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殷红胜雪,俏立枝头,那一朵接一朵的红色梅花攒簇在一起,远远望去仿佛大片大片的血渍,令人头晕目眩。
“秦国今岁雪灾严重,燕国倒是好景色。瑞雪丰年,也是几家欢喜,普天之下,总有人饱受磨难,乱世之下,都是惶惶不可终日。”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可前几日从秦国传来消息,北部大雪连续数日,俨然成了灾区。
苏信面沉如水,也不作评价,只道:“祁公子倒是心怀百姓,针砭时弊,看得也透彻。”
嬴祁苦笑:“我看得不过是民生所想,若一个人身处水火自然也懂得水火之中的人。我不过是有所感而已,又做的什么数呢。”
苏信只顾吃茶,也没接话,不一会又下起了雪,苏信方道:“我这里也起了风,外面天寒地冻,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受了寒气。”他说的恳切,口气倒很平淡,却又叫你无法驳回,嬴祁原也不知为何来此,回去却是叫人给轰了出来,想想好笑。
刚一出苏信的小院,要离便从斜里跟上来,赢祁面沉如水,要离不由得低声询问到:“公子可问出了什么?”
赢祁不作回答,只是愈行愈快,良久才停下来,问道:“闻昱回来了吗?”
要离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公子您知道的,闻大人的行踪只有您一人知道,我等怎会知晓。”
嬴祁略一思索,也不追究:“说的也是。”
正走着要离突然神色一变:“公子,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这一趟出来甚少有人知晓,只带了要离,嬴祁毕竟是秦国的质子,到如此偏远的地方难免惹人怀疑,为了免除麻烦嬴祁当机立断和要离躲了起来。
嬴祁一双眼睛盯着前方,果然一群人从南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人,不大认得,旁边两个嬴祁倒见过,是楚国质子与韩国质子,只是不知到此为何来?三人身后跟了五六个随从,匆匆一瞥倒有些来势汹汹的意味。
嬴祁神色一动,待那一群人走远了,转头对要离道:“你先回去回禀阿姆,我去去就来。”
要离显然是不放心,神色间有些犹豫,嬴祁虎了脸:“孤的话不管用了?”
嬴祁只有在命令别人的时候才会说“孤”,这也表示他动了真格。
要离抱拳道:“不敢。”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方圆几里人迹罕见,本就是燕宫最偏远的地方,那三人怎么也不像是踏雪寻梅的样子,则必然是来寻苏信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别国质子的事他倒也不想管,只是苏信,倒想看看他如何自处。
心下决定了便径直朝着苏信的茅草屋走去,随意寻了处草木茂盛的地方躲了起来,半晌才见那群人过来,想必是走错了地方,气势却没减。
先前果然是轰他走的,那雪下了一会便住了,他都走了有一会了,他还在这雪地里吃着茶,嬴祁心中“切”了一声,莫名有点委屈。
一群人还没发话,苏信倒先开腔了:“伏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原来的燕国的伏公子,难怪他没见过。这些年秦国式微,老秦王久病不愈,外人看来国力大减,燕国这个昔日的盟友自然是见风使舵,退避三舍了。
燕伏身着紫色袍服,看起来甚是华贵,苏信道:“伏公子这身衣裳好生华贵,我只见衣裳之光辉而不见公子之日月了。”
嬴祁暗笑,苏信这家伙,是在嘲笑燕伏人不配衣了。
这燕伏倒是沉不住气,燕国的几位公子,当属这位伏公子最没有头脑了,不然,又怎会来此寻事?
于是便破口大骂:“狗杂种,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亡国之后,靠着你母亲的一点恩宠在燕宫得以自保,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公子?你配吗?”
燕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苏信,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瞧瞧你自己,我的这身衣裳,你配穿吗?”
楚国质子和韩国质子站在后面默默给燕伏壮了壮声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一向与燕伏交好,不过是想得到一些关照。
苏信淡然一笑:“你父亲尚且对我礼遇三分,你倒是胆子很大。”
燕伏不由得有些怂了,又仔细想了想,似乎燕王确实一向对苏信很礼遇,这么多年也无人敢寻苏信的麻烦,虽然他也时常不在宫中。对,一定是他不常在宫中的原因,燕伏给自己找了个解释。
堂堂燕王怎么可能去管一个私生子的死活?
想到这儿,燕伏的表情更加狰狞了,举起拳头,对着身后的奴才们令道:“给我打,今日本公子便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