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向地上的侍女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今夜亏得你机灵。”又从匣子里挑了枝簪子戴到那侍女的头上。
侍女得了赏赐,心中欢喜,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哈哈......”,方才停了一阵的雷雨卷土重来,冷宫中更显凄厉,她明明不过才二十出头,却苍老的不成样子,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带来了一瞬光亮,衬得桃姬的面容更加阴森似鬼,多年前,她还是面如桃花的燕国公主,可是时光太无情了,雷声轰隆隆下来,桃姬抱着膝盖,嘴里默念着:“子休,子休,你在哪?母后好想你。”
子休,那是她和嬴祁的孩子,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桃姬抬头看了看屋外,使劲抑制住眼泪,这样的雷雨天多可怖,她记得年幼时,母亲总是守护着她,那时候母亲总是对苏信冷冷的,她觉得母亲狠心,便时常缠着苏信,直到母亲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母亲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他,可怜她那么傻,一厢情愿地缠着苏信,让他教她弹琴、吟诗,为她带宫外的玩具,满心以为这样便是对他好,能让他记住她和母亲的好,让他少怨恨母亲一些,那时候,她常为占尽了母亲的宠爱而对他愧疚。
“若你知道母亲为你做的一切,你还会对嬴祁心怀怜悯吗。”
☆、第 40 章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苏信便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然而他自己无法言明,最近赵王宫亦很少去,听闻太子终于上进了些,赵王很是欣慰,他也很是欢喜,却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
晚膳做了鸭子,容和酿的梅子酒也搬了上来,他尝了一筷子搁住了摇摇头:“梅子酒还是要埋长些时间才够入味。“
容和笑着回他:“我们来赵国的时日尚浅,等时间长了还怕酿不出有年份的好酒么?”
苏信笑道:“这酿酒之道,不光是时日,还有地域,在燕国酿的酒与赵国酿的酒是不可能一样的,秦国的酒也一样。”
言及与此,舌头上酥酥麻麻的触感使他恍然回忆起那时候,喝的酒,浓烈而芬芳,连灵魂都能彻底沉醉,“往者不可追。”容和为苏信添了一杯酒,他举起来一饮而尽。
酒虽差了点,可依然是带了劲道,他不善饮酒,不知不觉间喝的便有些多了,容和见状也不替他添酒了,敦促道:“公子要醉了,不能喝了,万一赵王召见可不能这么不清醒。”
苏信生得好看,倏忽地痴痴的笑了起来,容和一时不慎看呆了眼去,赶忙移开视线,内里叹一声“罪过罪过”,苏信搭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寻到了床,容和替他掖好了被角,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门“吱呀”地一声,屋子里便只剩一片黑暗。
脑子混乱一片,却出奇的清醒,他摸下床,口中渴得厉害,容和为他除了外衫是以苏信身上不过穿着中衣,他倒了杯水,摸着是冷得,茶壶砸在桌面上,他微微抿了口水润润唇,向着黑暗中问:“敢问阁下为何而来。”
黑影从天而降,苏信抽出床榻旁的剑,只是使剑时微微有些颤抖,那人隐在夜色中看不清面色,只是苏信从那久违的气息中闻到了故人的味道,面色有些怪异:“你是秦国人?”
来人很是讶然,并不作答,苏信只感觉到浑身软绵绵的,头昏得厉害,语气有些冲:“你给我下了迷药?”
“得罪了。“只这三个字,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只感觉自己要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可是直到意识消失殆尽的那一刹那,一双手拦住了他。
再醒来时他和那个人在一辆马车上,守城的人正在盘问,大约是最近风平浪静,守卫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问便很轻易地放行了,他心里凉了半截,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左右,算是彻底脱离了邯郸城,马车大摇大摆地走在官道上,苏信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
“是嬴祁要你这么做的?“除了嬴祁,他想不出还会有谁这么丧心病狂,是的,丧心病狂,嬴祁被他逼疯了,这是苏信始料未及的,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派人到赵国抢赵王宠臣,公主未婚夫。
那人一言不发,苏信透过帘子只看见一截半长不短的胡须。
马车连续奔波了五日,巍峨的秦宫近在咫尺,“咳咳咳……“马车里传来一个青年的咳嗽声,守宫门的守卫感到奇怪想要仔细查验一番,却被邓胥低声喝住:”尔等敢!“他手中所持秦王手谕,守门的卫兵一阵发怵,统统跪在了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放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秦宫,苏信掀开帘子,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秦王宫,看上去好像与燕宫与赵宫相去不甚远,两侧的宫墙高耸林立,城楼上立着卫兵,一动也不动,他放下了帘子,脸色因连日来的奔波而略显苍白,头发却是一丝不苟的。
渐渐的,马车停住了,帘子下探来一双手,玄色冕服近在眼前,邓胥交了差,帘子外的人吩咐道:“你们下去。”
然后便再没有动静了,嬴祁站在帘子外,他在帘子内,一步之遥,却没有一个人主动打破。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到底是嬴祁耐不住性子,粗暴地扯开帘子,他便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嬴祁的视线下,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缓缓道:“兄长大约从未想过还会有故地重游的一日吧。”
嬴祁他,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苏信闭着眼,仿佛视死如归:“你何苦。”倒是与数月前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嬴祁将他从马车上拉下来,他的右手受过伤,被嬴祁这么猛的一拉,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额上冒了冷汗,适时地收了表情使得嬴祁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一进门,门口摆了几十坛刚从地下起出来的坛子酒,他心感不妙,果然嬴祁执着他的手,将他拽到面前,笑着问:“兄长不是喜欢喝酒吗?喝个够怎么样?”
他这是要报当年的仇!
苏信背过身,缓缓揭开酒坛子上的封,与嬴祁道:“是我欠你的,当还。”说着抱着坛子便是一阵猛灌,一坛子酒就这么给他灌下去,苏信面色上晕起一丝醉意,看着嬴祁,目光却清明:“大王可否放过臣?”
嬴祁冷哼,似乎是存了戏弄的心思,随口道:“若你将这二十四坛烈酒全部一饮而尽寡人便遣邓胥将你送还。“
“愿大王信守诺言。“苏信又启开一坛酒的封,竟是一言未语,连饮了两坛子酒。
他身形不稳,仍是想再喝下去,即使心中明白嬴祁所立的誓约不过是刻意刁难他,可他偏偏不知难而退。
“啪“一坛子酒摔在了地上,苏信晃了晃身子,摔在了地上,嬴祁只是冷眼旁观:”兄长好娇弱的身躯。“
嬴祁的目光从上头扫下来,仿佛在细细打量,苏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酒坛子猝不及防地砸在他身旁,苏信愣了片刻,只听见嬴祁道:“你不是要喝吗?寡人陪兄长一起喝。“
嬴祁灌的比他还猛,他喝一坛砸一坛,最后干脆拔剑扫过去,将所有酒坛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你回不去了。“嬴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尽是嘲讽。他边说边用剑挑开苏信的衣服,剑端触到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苏信看向嬴祁:“嬴祁,我爱的是女人。”
嬴祁“呵”了一声:“赵国公主?你知道,我不在乎。”可是那句话似乎是激怒了嬴祁,他不再用剑慢慢的戏弄他,而是一下子撕开苏信的衣衫。
他穿的儒生的衣衫,只一条带子松松系着,嬴祁这一撕便将他整个上半身都暴露了出来。
苏信知道这回他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了,在秦国这片土地上,嬴祁是主宰一切的王,而嬴祁他,已经失去耐心了,他闭着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救你。”嬴祁似乎听见了这句话,身形顿了一顿然后是更猛烈的攻城略地。
“啊!”苏信吃痛叫了出来,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嬴祁握住他的手,是久违的温柔:“我不想恨你了,恨你那么累,你陪在我身边不好吗?你不是要辅佐我吗?”
得到的却是一阵沉默,嬴祁将苏信翻过来,他双眼闭着,竟是看也不愿意看他。
嬴祁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正是日落西山,嬴祁召来六安,吩咐道:“让膳房做些饭食来,要精细些,温和些。”
六安余光扫到大殿中,一片狼藉,摔得到处都是的酒坛子,一屋子的碎瓷片,忽听到大王一阵惊叫,六安心中惊疑,怎么大王也有这般惊魂失措的时候,然后是嬴祁一声又一声的:“传医官!传医官!”
六安只觉得眼前一花,嬴祁竟亲自冲了出来,他扯着六安的衣领,暴喝:“寡人让你们去找医官,你们都聋了吗!啊?”六安慌乱间瞥到嬴祁的手心好似是被人割伤了,正流着血:“大王!大王!您流血了!”
可是嬴祁冷眼道:“寡人让你去找医官!“这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六安再不敢墨迹,风一样赶着去请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