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话未说完,邙山上空蓦然间黑云翻滚,一红一蓝、一火一水两条小龙轰一声落下地来,当即化为人形。那正是敖红与敖春。原来是他们奉玉帝旨意在附近布雨时,无意中与素来横行霸道的南海三太子撞上了,那南海三太子早就看东海的领头地位不顺眼,便不自量力与他们斗了几个回合,眼看就要输了,当即使了个诈,伤了四公主逃走了。
哮天犬一听见动静,便猛然跳了起来,变成人形冲着洞口汪汪直叫:“主人,是八太子和四公主!”
“所以你才急着把沉香赶走?你早就知道他们要来?”逆天鹰的声音寡淡如水。
“算不上知道,”杨戬慢慢撑起身子,哮天犬赶忙上前来扶住他,“不过是感觉,有客人要来了而已。”
敖红被砍伤了脚,连驾云都困难;敖春也被南海三太子折腾得法力不济,两人摔倒在空无一人的河边,竟是别无他法。所幸两人方才生出些无望的情绪,便有人乘云而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来者白衣猎猎,纵犬架鹰,虽是熟悉的眉眼,却显得愈加冷清了。
“……二郎神!”敖春对杨戬始终怀有抵触情绪,“你来这里做什么?!北邙山又不是你的地界!”
黑犬吐着舌头:“我主人到了哪里,哪里就是我主人的地方!”说罢便抬起头来讨好地看着杨戬,根本不管杨戬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那谄媚的表情。杨戬顺手在他头上摸了两下,浅笑着道:“敖春,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北邙山是不是我的地界,难道还要你说了算不成?”
敖红看情况不妙,便拦住冲动的弟弟,喊道:“杨戬,我们只是误入此地,等我们恢复了法力,就会马上离开。”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也可以特别允许你们在这里疗伤,”杨戬仿佛对敖红的反应十分满意,“但是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特别允许”?!敖春几乎要仰天大笑,这算什么?!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恬不知耻!然而杨戬偏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然而他们现在偏就是处于下风,不管他说什么都得认。敖红对他用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好,你说,但我们不一定会答应你。”
杨戬对敖春道:“沉香是不是和你说过那件事?你也该同意了吧。”虽然看不到敖春的表情,但既然没有得到回应,想必他还是不肯出卖沉香的,杨戬便又补充了一句,“假扮司法协理星君的事。”
几乎能想象出敖春脸上的惊疑之色,杨戬无不鄙夷地扬起笑意:“既然你扮都扮了,索性就帮我一个忙。你把那五彩石炼好了,我今天自然放你们走。否则……”
铿锵声响,一柄寒光濯濯的三尖两刃刀已经从云头直插地面,不过如此便已杀机毕现。敖春心上猛然一颤,却还是嘴硬道:“沉香特别说不要炼石……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何还要和他对着干?!”
一听说沉香特别吩咐不要炼石,逆天鹰当即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也敢管杨戬的事?!答不答应一句话,不答应就吃了你们!”
……
数日后,沉香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妥当,从华山回到北邙。杨戬身体委实不好,那里驾云外出,不慎吹了风,便又烧了起来。沉香站在床前细细打量着他精致的眉眼,听着他不甚平稳的呼吸,几乎要忍不住俯下丿身去亲吻他。然而时间已经不多,他只等了他一炷香时间,便忽然从腰间拔出神斧,放在桌上。三首蛟当即一跃而出,双手抱胸冷冷地在一旁看着他:“你决定好了?”
沉香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又从袖中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一刀割在伤疤纵横的腕上,让鲜血滴落于杨戬的天眼之上。太上老君曾说他吃了太多仙丹,他的血从此也成了世间难得的灵药。若能孜孜不倦以血调养,再重的伤势,也会有愈合的一天。
他在床前跪下,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邙山巍峨,山流不歇。淼淼云烟与烁烁夕光之中,或许有人能看见,那个淡黄衣衫、徒步下山的少年,每走百步便回身拜谢。
拜谢那个人对他以身作则的教导,拜谢他对他如此没有底线的宽容谅解,拜谢他为这锦绣三界付出过的一切。
从今天起,请让我为你承担。
徒步走下邙山,沉香便直入地府。地藏菩萨见他两手空空,心中不免忧虑,却听沉香那坚定的嗓音堪堪融进了恶鬼修罗的哭嚎声中:“请地藏菩萨关我三年。三年之内,无论我是死是活,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放我出来。”
——就让他受一遍他曾受过的苦,让他懂一次杨戬的苦。他,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榜单字数也够了,楼主也瓶颈了,于是请两天假,好好想想下面怎么写~~~
追文的亲,么么哒~!这么久了大感谢=3=
☆、番外之二·花月正春风(1)(卡文福利)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卡文+YY产物,二哥绝壁不·是人生的,80%原创,剩下20%综;微·人生背景;十分亲妈,偶尔小虐加餐;总3w左右,多了就坑【咦】;更新很慢;其他人楼主会挑自己喜欢的写,如有雷同,大约也是楼主写的【哪里不对啊喂!
大雨下了好几日,今天终于放晴。细细听着屋外檐角滴滴答答的水声,从曦光破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等待。
阳光透过半掩的雕花小窗,倾洒在室内,落下细碎的一片金。它那么明亮,那么耀眼,仿佛正欢跃着期待什么。
很快,府里的下人们陆陆续续都忙起来了,走廊上远远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走的跑的,笑的骂的。这几日整个刘府都忙着筹备刘家少爷的婚礼,这场因为未来少夫人执意为姥姥守孝而推迟了三年的婚礼,终于将在今天莅临。
忽而有谁的跫音渐行渐近,似是正往这间后院的偏僻小屋走来。不由得振作了不济的精神,他忍不住听得比刚才更仔细。近了,近了,更近了。到了门口,却没有停留,直直地去往另一个方向。
——那不是三妹。
很多婚嫁的用具都被堆在后院,加之误入的宾客亦有之,今天出入来往的人便愈加多了。吉时一到,刘府大门外便放起鞭炮,锣鼓唢呐竹笛也都欢腾喧闹起来。从那么多杂乱的脚步声里仔细分辨出妹妹的并不容易,有好几次他都险些昏厥过去,高烧,失血,重伤,和头部撞击引起的强烈眩晕,几乎令他这副原本就不那么强健的躯体难以承受。他也曾整日昏睡,也曾自我厌倦;他曾经宁可一个人在此静静死去,也曾想过万一有幸康复,又该如何自处——却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强打着精神等着什么人来。
来看看他,看他一眼,他就心满意足。
分明是在等待,时间却莫名过得飞快。或许是因为没能等到她罢,才会想着,为何这一个上午竟然流逝得如此迅速?
今天下人竟然准时来送饭了,真可谓托了这场婚礼的福。原本的三日一碗冷粥,今天也变成了好饭好菜。然而对他而言,他却宁可下人送来的依然是冷却的稀粥。
他的嗓子疼了好几天不见好,因为发烧,现在每一次轻微的吞咽都像是折磨。
果然,粗暴的男仆从茶壶里倒出数日未曾换过的茶水,用竹筷往饭碗里搅拌了几下,大步行到床边,单手抬起他的上半身,企图将这所谓的“食物”给这不能行动无法言语的废人当口灌下。却不料那废人平日里还算温顺,无论别人怎么对他,他都只是任由糟蹋,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今天却莫名地在他抓起他衣领的瞬间睁开了眼,那种目光说不上冷谈不上绝,只是眼底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居高临下的傲慢与鄙夷,简直可以将他所剩无几的良心和自尊剐上千百万遍。
他虽躺着伤着病着,甚至被人揪着衣领强行喂食,此刻却仿佛高高在上的是他,任人宰割受人欺凌的才是对方。
下人心中打鼓,想到老爷“好好照顾”的吩咐,一时有些心虚;可看他这样,又难免觉得不甘。“呸!便宜了你!”他往地下啐了一口,将饭碗丢在旁边,“过几天再来喂你,今天忙着呢!”
低丿贱,虚伪,胆怯。他重又合上眼,心里想着,今天是沉香的婚礼,三妹抽不出身,也是理所当然。
就是前些日子,他受人冲撞,重伤垂危。他的三妹来给他治过伤,接连数日,不曾间断。他甚至看见三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水,他以为三妹对他多少还存有些兄妹之情。
——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上午不来,还有下午。下午便是拜堂成亲的时候,媒婆那尖锐的声音从前厅一路穿过那些连他都不曾看过的院门廊墙,缓缓在他耳边驻了足。
沉香,刘府的少爷,妹妹的儿子,也是他的外甥。他要成亲了,他不再是多年以前只想着做员外的那个嗓音稚嫩、笑容纯粹的孩子了,他终于……长大了。
有很多事,现在想来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就想回忆里的天气,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灰,是雪是晴?或者说,该雪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