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当然也还有其他人,让沟里人都知道我是个“神童”之后,在他,当然也还有其他人,把我到底有什么具体表现证明了我是一个“神童”也让沟里人都知道之后,沟里人就普遍给我定性了我的聪明是“□□”的聪明,如果不对我“聪明”进行如何如何的改造,哪怕是把我“废了”也要改造过来,我将只会成为国家和人民的敌人,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还要连累一家人。有的人甚至于说搞不好还要连累我们沟里人,让我们一沟人为我背黑锅,所以,就是为我们一沟人的利益,也要把我改造过来。他们提出的如何把我改造过来的方式方法就是让我练字,练就一手将来我可以给领导干部当“秘书”的字。
我对爹,还有其他人信奉,也不得不信奉“世界是由物质构成的”、“时间是无限长的”、“人不过是一堆电子而已”的信条有理有据的提出了让他们无言以对、使他们不得不承认我是“神童”的诘难,结果他们真正得出的却是这样的东西。
对沟里人给我设计的改造方案具体细节有哪些,依据又是什么,我在我的《眼对眼》一书中有详细的描写,这里就说到这里了。
这里应该说的只是,爹不过是把一沟人说的捡过来,梳妆打扮一番变成了仿佛是个人多么神乎其神、惊世骇俗的理论。不过,等我有他那把年纪了,会理解他生活在他们中间,他们一定会让他感受到那样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他“发明”出这样的理论并当真付诸实施,实在是在情理之中。
一两年过去了,要我练的那种字还没有练成,我又爆出了写作文上也是一个“神童”,在一片赞歌中,爹已经预感到了众人会像当初对我一样,对我写作文的才能同样是反对和攻击,而等到这种反对和攻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又会怎么做呢?
第100章 第 100 章
3
因为我的作文,我和住在我们邻院的女知青小彭有过一段不无特殊的关系,作为灰色凝重的生活中一段多少带有亮色的、温馨的插曲,这里不能不提。
到我们沟里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有好几位,都是女的,分配给我们生队的小彭是公认的几位女知青里最漂亮的。她人生得漂亮,又是城里人,又有文化,一到我们沟自然就成了我们沟的亮点,人人关注的对象。我们生产队的人因为她是几个女知青里最漂亮的,在一沟人面前都是自豪的,沟里人不服,说:“再咋说她还是嘴生得大了点嘛!”我们生产队的人就说:“人无完人嘛!七仙女脸上也都生的有一颗痣呢!”也不知道七仙女脸上那颗痣他们是从哪里得知的。
人无完人,但人人又都需要他人是完人,期望他人是完人。对小彭的所谓“人品”、“品德”,人们寄予了无限的厚望。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她的“人品”、“品德”的微词越来越多,在她和张芝阳闹出了那段风波之后,一沟人对她的失望真是达到了极点。人们说她好吃懒做,不和群众打成一片,也不去讨好、靠近干部,不积极表现,经常回城,多只和我三妈那样的“国家工人家属”交往,和我三妈那样的“国家工人家属”交往那还不是既为了不失自己的身份,又为了能讨到一口好吃的吗?一般农民家庭是拿不出“国家工人”的家庭能拿出来的好吃的的,国家派她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为的就是她这样子吗?当然,人们也只限于口头上背地里这么说说而已,除了在她和张芝阳的事情上,并没有拿她怎么样。
确实,她和我三妈过从甚密,也确实在三妈那儿吃了不少好吃的——如油面条、煎饼之类。如此一来,后来对她和张芝阳的交往,三妈是反对得最起劲的人之一也就不奇怪了。她经常到三妈那儿去,过我们家门口,也就和爹妈打个招呼,偶尔会进来坐一坐,时间也不会太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一切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她肯进我们家来坐一坐,是我们一家人都盼望着的、等待着的,而且,完全看得出来,爹妈,尤其是爹,对她肯进我们家坐一坐更是受宠若惊。她每每在我们家最多只做短暂的停留,这让爹只要在她人一走就会判若两人,骂她“又是去混好吃的去了!”“那是个啥东西!”“我们屋头不要招留她!”云云。但是,只要她一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爹就是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住她,一看到她人来了那脸上的光彩更是不用说了。她其实也吃了我们家不少好吃的,只要她肯进我们家坐一坐,爹妈就要想方设法多留她一会,能弄出好吃的来是一定会给她弄出来的。我也不必讳言,就我个人来说,我是真希望我们家吃不完用不尽,把她永远留在我们家里。她过我们家门口,过而不留,我感到的失落和暗淡其实和爹妈他们是差不多的,说不定还要更强烈一些,更复杂一些。
自从我的作文在沟里引起轰动以来,她就经常来我们家了,每次进来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完全看得出来,发现她对我的作文有兴趣,爹就在利用我的作文把她招引到我们家来,我每有新作,他都可能会专门拿去交给她看,要她“评点评点”、“帮助帮助”,等等。我完全感觉得到,在我的作文的事情上,爹开初对我是相当宽容的,迟迟没有动手对我怎样,和我的作文引起了她的注意,招引她经常上我们家来这件事情是有关的。其实,也许是因为他就只有我这个“宝”,他一直就在拿我这个“宝”向她展示,企图引起她的注意,企图这种注意会使她多来我们家,看重我们家。我见他总是对她说我有多聪明,智力多发达,二年级就能解四五年级的数学题,只是她最多可怜地摸一下我的脑袋,反应很是冷漠,爹的热脸都贴在冷屁股上了,直到我的作文让她看到了。我的作文是真引起了她的兴趣了,她对我真的刮目相看了。
我呢,且不管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本来就一直在暗暗努力要引起她的注意。在我的感受中,她,和秦老师一样,只是一个浅浅的水坑里的浮萍和虾米那样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可是,我还就是这样感受她们的。不过,这绝对不是我看不起她们,更不是我感受她们是浮萍和虾米,我就是人,或这世界的其他人就是人。不是这样子的。感受她们是浅浅的沙坑里的浮萍和虾米,其实是一种非常之沉重和痛苦的东西。
当我看到张书记对妈有那种亲昵的举动时,我眼前出现的意象就是我们是一个浅浅的水坑里的虾米,张书记是这个水坑里的一只大螃蟹,我们被他吃掉是注定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有一种东西绝对不能让他吃掉,它是比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存在本身还重要的东西,维护它是我们别无选择的责任和使命,只要维护住了这种东西,我们就不再是浅浅的水坑里任人宰割的虾米,而是活于广阔的世界和宇宙中的人,也只有维护住了这种东西,我们才不再是浅浅的沙坑里的虾米,而是活于广阔天地间的人。
我就因为感受秦老师是浅浅的水坑里的浮萍和虾米,对秦老师,还有她同样漂亮、气质非我们沟里的女性所有的妹妹,竟有过一次性质相当恶劣的犯罪,搞出的动静很大,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我们将在后文题为《犯罪》的章节里详细描写这件事情,这件我平生第一次真正的犯罪事件。
对于小彭,我没有搞出这样的犯罪,但是,我感受她是浅浅的水坑里小小的虾米,感受她必须保住她的那种东西,感受她保不住她必须保住的那种东西,感受她甚至于对她必须保住那种东西都没有意识,我有责任有义务提醒她、唤醒她,让她意识她的那种东西,让她意识到她必须保住她的那种东西,是同样沉重而痛苦的。
她一来到我们沟里,一沟人就在谈论她未来的归属。一说她迟早是要回城的,再等多久也不会看上或嫁给我们这里的小伙子。但他们又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政策是永久的,因为它是□□定的,而□□定的有谁能改得了呢?他们说,她一定会嫁给我们沟最穷、最老实、最没能耐、模样最丑的光棍的,甚至会嫁给疯子黑娃,为啥呢,因为国家派她们来我们农村就是要她们嫁给我们农村的这些人,她们也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一来了就会高高兴兴嫁给我们沟里的这些人的。有人还说:“让她们来上山下乡,这就是交给她们的一个政治任务!她敢不完成交给她们的政治任务!谁敢对政治任务说个不字?”这让我们沟那些讨不到老婆的光棍汉、二流子、无赖很是得意了一阵子,那样子是真的体受到了活在这个社会主义大家庭的天堂般的美好和温暖。
不过,人们很快就在说,要嫁她只会嫁给张书记的儿子,就是连张书记的儿子她也看不中,因为他也是农民,要等他推荐上了大学她才会嫁给他。又说她只会嫁给公社书记的儿子。他们说,就是公社书记的儿子缺胳膊少腿,是白痴傻子,她也只会嫁给公社书记的儿子而不会其他哪一个小伙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公社书记的儿子有一个那么有权有势的老子。他们说:“这是万古不变的法则,古往今来、中国外国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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