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被时寸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脖子站在一边有点儿尴尬,时寸的药箱还没有收好,外面就响起了几下敲门声:“张师哥?你在里面吗?”
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升闻,拎着药箱走到客厅里:“你师哥下去了,你找他什么事儿?”
“恩?我让他等我来着。”升闻有点儿不甘心,往里面探了探头,正好看到路秦站在地上,两个人也不认识,就没有说话,时寸不太耐烦:“等你整他么?别找死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这么艰苦好学,怎么就找死了。”升闻有点儿不甘心,抖了抖手里的纸:“田师叔说明天看我们的活儿,点名汾河湾,我这不有唱段不会么,过来问艺来了。”
还问艺,这两个字儿让时寸嗤之以鼻,整个园子里,估摸也就只有他只要问艺是多么艰难的一个阶段,这些跟着各科上来的,哪有问艺的阶段:“有不会的找老黄或者老爷子啊,你找你师哥干什么,他又不是你的代师。”
升闻立起那张纸,给时寸看:“我不敢惊动他们,再说唱戏谁唱的过张师哥,我当然问他了。”
路秦知道他嘴里的张师兄就是指昀泽,就有点儿惊讶,他从来不知道昀泽还会唱戏,就凑过去看了看那张纸,上面潦草的写了几个字,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时寸接过纸瞟了两眼:“这个活儿,演多少遍了,看也看会了,怎么还能不会呢?”
“不是不会。”升闻拍了一下脑袋:“太高了,上不去啊。我昨天看网上,你们去年开箱,您和张师兄唱的那个,我就想问问怎么唱的。”
“怎么唱的。”时寸把纸一把拍在了升闻的脑门儿上:“人家每周都去慕家当杂工学戏,就是这么唱的。而且他那唱段和你们这也不一样,一家一个唱法,这东西也没有保准的。你看你学相声先上什么活儿,《论捧逗》《反正话儿》这类的吧,在大一点儿的活儿《乌龙院》和这《汾河湾》,田班主说过,我们也说过,师叔也说过,我们一个园子的三段儿都不一样,相声这门儿啊,框子都是一个样子,安什么画儿,得你自个儿来。高点儿上不去就低点儿,唱上寻摸不来掌声,就从包袱上找,台上你懂变通知道么?”
“哦……”升闻有点儿泄气,时寸也琢磨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儿多了,就开导他:“你别跟他比,他离专业就差磕个头的事儿,我呢,也不是说你就唱不到那个地步,三五年之后你就保不齐那样了呢,”
“再不然,你就让捧哏的给你捣乱呗。”路秦在后面有点儿听不下去了,就插了一句嘴,觉得这人就是舞台经验太少,演出又不是比赛,哪有那么绝对的好和绝对的不好,不过他这一句话,给升闻说蒙了:“我就是捧哏的。”
路秦揉了揉脸,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那就是逗哏的,反正就是你搭档呗,你唱不好就让他捣乱,观众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排练的,而且唱戏这个东西,现在你就是乱唱应该也不会有人察觉。我当时刚跑场子的时候,跳舞也跳不好,我们前辈就说,跳不好就乱跳,反正台下的人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样子。”
这话明显就比时寸那个通俗易懂了,升闻拍了一下手:“对呀,你说得对。”
路秦露出一脸招牌的得意:“我也觉得我说得对。”升闻拿着自己那张纸,匆匆忙忙的又下了楼,正好迎面碰到张昀泽买完早餐回来,他也没问什么,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昀泽见时寸还没走,就知道升闻肯定是来找时寸的:“升闻找你什么事儿?”
“问汾河湾怎么唱,说要跟你学,被你这位大兄弟教育回去了。”时寸开了一句玩笑,就下楼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有点儿来不及了。昀泽回头看了一眼路秦,路秦这才想起来昀泽让他老老实实呆着来,就一脸讪笑的,小碎步挪进了房间里。
第29章 拜师
“你又不会说相声,下一次不要误人子弟了。”昀泽把路秦从房间里拎出来,放到了桌子旁边的塑料凳子上,有些无奈。路秦乖乖的坐在那里,自己也觉得十分委屈:“我又没有教他说相声,我只是传授他一些舞台经验而已。”
“还舞台经验。”昀泽拿了两只碗,把豆浆倒在碗里,又把油条放在盘子里端上了桌子,才倒出时间来说他:“你那些舞台经验,在相声的台子上是没有什么用的。至少,我们又不会被观众灌酒。”
路秦听到他又提这件事,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撂下了:“这事儿能过去了不?”
“能能能能能”昀泽看路秦脸色不好,就不在招惹他,把勺子放进碗里,又往他那边推了推:“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行当有这个行当的规矩,舞台经验又不是通用的,你胡乱说的话被他当真了,台上出丑台下挨骂,你说你算个好人还是坏人。”
路秦被说教的哑口无言,只能装作和豆浆不搭话,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会儿饭,昀泽把碗里的豆浆喝完,擦了擦嘴,看着路秦还在狼吞虎咽的吃,觉得自己有点儿亏了,又拽了半根油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肯定要继续跑场子啊,别的我又不会。”路秦嘴里塞满了油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昀泽废了好大力气才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你不要命了?被老秦碰上怎么办?我能及时赶过去一次,不能保证及时赶过去第二次,到时候你小命儿就丢在那儿了。”
路秦明白昀泽的意思,可他也有他的无奈:“那我能怎么办,我去打工搬砖,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自己吃饭都不一定够,怎么还债,怎么养活我爸妈。”
这个问题是最棘手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万事自己都能将就,但绝不愿意亏待父母儿女,昀泽为人子,自然明白这一点,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的债还剩多少。”
“26”路秦做了一个二十六的手势,昀泽隐约记得年前好像还是数字3开头,现在看起来,路秦的确是全心全力的放在还债上了,可能这个债少一分,他就少一分的压力。昀泽把剩下的油条都塞进嘴里,擦了擦都是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卡里有三十万,你拿去还债。”
路秦正喝豆浆,被吓得目瞪口呆,端着碗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张老师咱不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昀泽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三十万不是他的一样:“你去把债还清,然后安安稳稳的找一份工作,别再搅和夜场的事情了。”
路秦还是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拿起那张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感觉很像是夹在过年那箱年货里的那个卡:“你卖肾了?现在肾都这么值钱吗?”
“我买个屁的肾。”昀泽被路秦气的几乎要骂街,勉强喝了口水压下了火儿:“这是旅厉的股份,我和老秦彻底算是一刀两断了,原本股份应该是五十万,其中二十万是替你陪得违约,剩下这三十万,你拿去还债吧。放在我手里,也就是一张卡,我不急着用钱,现在利息也少,不如你拿去救急。”
路秦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一样,他不明白昀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五十万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而且昨晚折腾的这么狠,如果他铁了心陪违约金,也就不至于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昀泽仿佛看透了路秦的想法一样,他往前坐了坐,说话声音变得小了起来:“你合同上的确写着不能串场,老秦这个人呢,睚眦必报,我和他之间的恩怨算是了了,但你没有,如果你命好,不碰上他也行,但是万一哪一天你落他手里了,在想像昨晚那么轻松的走出来,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二十万也买了你父母的安稳,我已经和老秦说明白了,只要你不在夜场出现,他不会再找你,或者你父母的麻烦,这样你也就不用搬家了。你哥哥的债呢,先还清,至于这些钱,你可以慢慢攒着还我,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毕竟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图的。”
路秦觉得昀泽说的在理,便一语不发了,昀泽把卡片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了他的背包里,路秦歪着头看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心念一动:“我跟你学相声吧。”
这话倒是惊到了昀泽,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路秦:“你说什么?”
“我拜你为师,跟你学相声。”路秦擦干净了嘴,他站起身,从昀泽手里拿过了自己的包,从一个拉链格里,取出一个钱包:“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我这儿还有三万,是1982昨天晚上给我结的,还有我剩的一些现金,都给你。我保证会学的很快,争取三个月之内上台,从现在开始,我演出赚的每一分钱,除去每个月固定给父母的,都划到你张昀泽的帐上。”
昀泽被他少有的认真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把这三万的现金又放回到路秦的包里:“你别胡说八道,我之所以让你先还债,就是不想看到你在背着那么重的包袱,这钱你还是拿给你父母吧,毕竟如果你真的学相声的话,会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入,别太委屈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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