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回过神来,看着地上死状可怖的尸体,又是惊魂甫定、又是大感佩服:“五岳剑派诸位掌门,可是都有这般厉害?” 令狐冲此刻正在脑中回忆着莫大先生是如何出招、变招,听林平之如是问,便道:“那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莫大先生为救我们这一行人杀费彬,便是得罪了嵩山派。左盟主向来有咄咄逼人之势,若此事让旁人知道,不仅莫大先生会有麻烦、我们也跟着倒霉。”
林平之没想到令狐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沉默不语。联想先前令狐冲对正派魔教的言论,不由暗道:“难怪人家说江湖险恶,即便是结盟的门派之间也有这许多矛盾、名门正派也并非全是好人。”他从前是个被长辈庇护的无忧少年,这些日子却经历了诸多变故、又见识了各种阴谋阳谋,此刻便有些心绪难平。
另一边,曲洋与刘正风低声交谈了一番,向令狐冲道:“小兄弟,我有一件事物想托付与你。”便从衣内摸出卷书册来:“我与刘贤弟共创此曲《笑傲江湖》,可称千古未有的奇韵。如今我二人将毙命于此,只愿旁人能为此曲觅得传人。非非她年岁尚小、此后要自己生活亦很艰难,此事只能交托给你了。” 令狐冲本以为对方要送甚么武林秘籍,听说是曲谱,顿时兴致缺缺;但他感念此人的救命之恩,便也答应、将那曲谱收好。
忽闻树林中传来一女子的叹息声:“曲长老既知道日后非非会孤苦无依,如何忍心留她一人在世上?”令狐冲等人皆不知来人为谁,曲洋却是面色大变、调整身体变为单膝跪地的姿势:“曲洋参见……参见……”与祖父不同,曲非烟一听那声音眼睛便亮了起来。
一阵疾风,便有个带了纱笠的女子到了曲洋面前:“这是在外面,曲长老休要多礼了。教主哥哥不若正教那般迂腐,从不曾因你与嵩山派弟子结交而责难于你。既如此,何不回去?”曲洋面色愧惭:“您说得是。教主待我仁至义尽,是曲某人无颜面对教主……我与刘贤弟已约定同死于此,非非她……我只愿她离了本教……”曲非烟却大声道:“爷爷,我想和大姐姐一起走。”
曲洋面色一变,轻斥道:“非非不可无礼。”曲非烟轻轻一笑:“姐姐早已允许我这般称呼她啦。”说着走到那女子身边,泪盈于睫:“姐姐,爷爷要和刘公公同生共死,到泉下也做一对琴瑟和鸣的知己。可是如此一来,非非就要寂寞了,姐姐你带我回去好不好?以后我在你身边,哪怕做个小侍女也好啦。”
那女子先前语气冷淡,此刻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惋惜:“曲长老既有此愿,我便不再多言了。非非她我自会照顾好的。”曲非烟拉了那女子的手,抬头朝令狐冲笑了一下。
令狐冲与林平之一直在旁看着事态发展。此刻令狐冲见了曲非烟对自己做的口型,便落实了先前的猜想。
曲非烟无声道:你看,何须遮遮掩掩?我就是喜欢她了,有甚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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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冲哥你……无意之中做出保护姿态什么的最有爱了~虽然只是亲情的转移……
这下好了,小师妹给陆师弟了、盈盈姑娘给曲非烟了,接下来大家可以尽情搅基了哈哈哈哈(作者请自重
遗命
天才蒙蒙亮,橘色的日光被头顶的树叶打成细碎的光芒,地上的草木皆被柔和的光晕笼罩,十分恬淡。只是面对如斯美景,林平之与令狐冲一个是心事重重、一个是满胸感触,都是无意欣赏。
“就只有名门正派才有这许多规矩,真是……太蠢了。”二人结伴返回衡阳城,此前一直是不曾言语;此刻令狐冲先开口,却是林平之不懂的话语:“令狐兄?”
“我说的不就是刘正风师叔?他与那魔教长老不过是共同研究音律、不曾密谋伤害五岳剑派,又不是嵩山派中人,关左盟主鸟事?人家想与友人退隐江湖,他却偏偏要来横插一脚、将人家双双逼死才心甘。刘师叔在五岳剑派中也算德高望重的人物,尚且被逼得走投无路;若我等小辈与魔教中人结交,却不知要给责罚到何种地步了。”
曲洋与刘正风自断筋脉、携手赴死一事让令狐冲有所触动,于林平之却更是极大的冲击。他对令狐冲这番话的内容倒是毫无异议,但令狐冲说话的语气却让他很是疑惑:“令狐兄,你说的就好像……你不是名门正派弟子一般。”
令狐冲暗道一声:“该死。”他一直以来对“名门正派”的条条框框不以为然,对那些故作正义的言行更是嗤之以鼻;只是他身处门规森严的华山派,便一直处处留意、规范言行。此刻面对林平之这与前世兄弟相仿的面孔,心中的防备不知不觉间卸下,便将真实想法说出口来。“我只是随口说的罢了,林兄不必在意。”
林平之待要答话,左首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呼,似乎是痛极。令狐冲不喜招惹麻烦,对这凄厉喊声自然是充耳不闻;林平之却是大惊失色:“那是我娘的声音!”而后便向那喊声传来的方向快步奔去。
穿过树林,便是间破庙。林平之才到了大门外,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嘶哑尖锐的声音:“林总镖头,你经脉尽断,即便木某再不做甚么,你也活不了一时三刻了。你林家的辟邪剑谱……”
林平之听这人说到父亲活不长久,心中大急,推门闯入:“勿伤我爹娘!”只见自己父母被绑在庙中的柱子上、身上皆是伤痕累累,一见自己,面上便现出惊喜之色:“平儿!”
林震南夫妇身旁站着个脊背高耸、面貌丑陋凶煞的老者。那老者见林平之闯入,哈哈大笑:“林总镖头,我说过令堂已认我为长辈,你看,他这不是来了?”原来此人便是那被林平之冒名的“塞北明驼”木高峰。他听闻余沧海为抢夺辟邪剑谱将林家灭门、对此物亦动了心,便一路跟着余沧海,正好在刘府听到林平之冒认为自己晚辈的说辞;待他尾随青城派弟子寻到林震南夫妇所在之处,便将二人劫走、带到这间破庙此处拷问。
林平之见此人驼背、又听他如此说话,便猜到了:“你就是木高峰?”他此前不知木高峰是何许人也,只是见刘正风面色恭敬才猜测这人是个急人之难的大侠;此刻见他劫了自己父母、做趁人之危的行径,顿时将这驼子恨得咬牙切齿。
木高峰道:“正是。”忽得脚下一蹬,身体向林平之的方向晃去。林平之武功平平,如何躲得过?当下便被擒住了肩膀、手臂被折向身后。林夫人惊呼:“驼子,你有甚么只管冲着我夫妇来就是,休要与平儿为难!”木高峰大笑道:“他此前已将木某认作前辈,你们夫妇若将那辟邪剑谱的下落告知木某,我如何会寻这孩子的晦气?”
林震南嘲讽地笑了声:“驼子,若我夫妇当真说出辟邪剑谱的所在,你定是要先将我们一家三口尽数杀死,再去取那剑谱。我夫妇命不久矣,偏偏不说这剑谱的下落。日后你若想知道,需得护得平儿周全;他一日不说,你便一日不敢伤他。”
木高峰面色一冷:“林震南,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真不敢伤这小子?”那扭转林平之手臂的力道又加大几分。林平之倒也硬气,即便疼得额上渗出冷汗也不吭声。
“家师向来与人为善,不曾开罪木前辈。如今您老人家伤我华山弟子,意欲何为?”木高峰闻声看去,只见一佩剑青年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观其面色,似是重伤未愈。虽然木高峰相信这青年必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对岳不群之名却是有些忌惮的:“你这小子又是谁?这姓林的小子何时成了华山弟子?”那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华山派令狐冲。师父向来好打抱不平,见林师弟家遭巨变、父母亦为卑鄙之徒所掳,不忍其孤立无援;加之林师弟是可造之材、为人正直,师父便收了他为弟子。我这做师兄的,怎能眼睁睁看他给人欺负?”
木高峰被对方骂作卑鄙之徒,怒气徒生;还不等他发难,又听令狐冲续道:“晚辈不才、又身负重伤,自知不是木前辈敌手。然而师父未几便会赶来,想必他是有不少话要与您老人家说的。”
木高峰一惊:岳不群这厮向来不齿威逼胁迫之事,如今林平之又成了他徒弟,等他来了,还不得将我冷嘲热讽一番?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厉害得很,我与他作对必定讨不了好去,还是早早离开的是。便冷哼一声,放开了林平之:“既然如此,我便给岳掌门个面子,放过林家之人罢。后会有期。”说着跃出庙去,一瞬间便不见踪影。
林平之急忙赶到父母身边,为二人松了绳索:“爹、娘……”声音中已有些哽咽。林震南却是满面喜色:“平儿,你当真是拜在华山派岳大侠门下了吗?”
林平之心知父亲对岳不群甚是景仰,便说了个谎:“正是。”眼神却是飘向了令狐冲,希冀对方不要将实情说出。他知道令狐冲性子冷淡、绝不会费心体谅他人,方才只是为了救自己才假称自己已是华山弟子;如今危机已过,说不得令狐冲就要说出实话来。令狐冲看到他眼神,便明其意;当下也不做声,权当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