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净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
江川看着他写下一行行字,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怪异又有点震惊。他知道程净的背景,岳劲松这种普通高中的小领导多半是看不上的。但这样面无表情地说要弄死,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他不禁笑了笑,说道:“我说你这么正儿八经的……不会是暗恋我吧,嗯?要是暗恋我就说啊,我可是……”
程净顿住笔尖,面色很平静地看着江川,说道:“我妈妈也是西塘口一中的。”
江川把脑门儿磕在了桌子上。
半晌问:“我其实觉得挺奇怪的,你一个大少爷来西塘口,住得习惯么?”
“我不是少爷。”程净说道,“我小时候,在西塘口住过,挺习惯的。”
江川抬头,“你在西塘口住过啊?就现在那房子……那房子原先是谁家的我都忘了。”
“我外公的房子。”程净看着他,“外公去世那一年,我在西塘口住了将近三个月。”
不等江川问下去,他又将话题给转回来了:“我妈妈是西塘口一中的荣誉毕业生,所以我也不算是在帮你吧,总不能岳劲松以后出了事,曝光的时候别人来一句某某某也毕业于此,挺丢脸的。”
江川笑:“你的荣誉感可真强啊。”
和程净说了那件事之后,江川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想象不到程净要怎么对付岳劲松,但程净的信任让他感觉很舒服。他莫名觉得,现在再跟谁打起来,站在自己这边的除了南西池和蒋姨,还会再多一个程净。
周一有升旗仪式,岳劲松在升旗台上讲话,先是八荣八耻后是努力学习再创辉煌。江川站在男生队伍的最后,和前面的人相距一臂之多,双手插在脑袋后面,看着台上的岳劲松直犯恶心。他见过很多混蛋,岳劲松这种他则认为是混蛋里的混蛋。
程净没有像普通学生那样站在队伍里,而是和另外几个学生干部分头检查大家的着装和胸卡佩戴情况。一中在行为规范这一块儿一向比较严格,在江川的那场风波之后则越来越严格,好像发誓要把丢掉的面子乘以十地挣回来。
程净一路检查到高二七班,在队伍的后头扯了扯江川的衣角,示意他放下胳膊往前走两步。江川冲他挑眉,不发出声儿地说道:“我、有、社、恐。”
程净面无表情地将他往前拖了两步,低声道:“我铁面无私起来连自己班的仪表分也会扣光的。”
江川的事情曾经上了当地的报纸和电视台,也一度被岳劲松在公开场合当负面例子警示其他的学生。这次复学,自然在学生当中引发了不小的骚动。一部分人知道他早就出来了,但能够再回一中,也是挺意外的。
最意外的其实是江川本人。
复学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不知道程净之前做过什么,不论是老师还是班上的同学,已经默认他是程净的人了。语文课上江川没撑住睡着了,语文老师没有当场把他喊醒,而是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句:“纪委的责任要担起来。”
下一秒纪委大人面无表情地把江川拎了起来。
全班哄笑,江川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程净,站直了冲语文老师道歉:“不好意思老师,刚上学还没适应。”
语文老师用一种特别理解的口吻说道:“没有关系,纪委会帮你重新适应的。”
下课了有男生跑过来:“哎程净,待会儿体育课让江川跟我们一块儿打球去啊,今天一定要弄死二班的孙子!”
江川两眼瞪直了:“喂!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吗?!”
程净转着笔,“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弄死二班是七班全体男生的目标,除非你不是男生。”
江川:“……”
江川立马狗腿地说道:“今天一定会让二班的孙子们听到‘7’就吓得尿出来。”
他要有狗尾巴,这会儿能上天。
第11章 011秘密
011秘密
复学之后的情况远比江川意料的要好得多。
高二七班整体氛围很好,也没人在江川面前乱说什么话。别班的人来找江川,刚走到门口呢,七班其他学生就跟开玩笑似的先喊了起来:“找江川得先程净同意啊,程净不同意我们都不放人的。”
这种话别人听着没什么,但江川是个gay,而且明白自己挺喜欢程净的,听到这种话都不敢吱声,只能笑。
江川挺好奇怎么七班的同学看上去跟程净的关系都很好,这不科学。单独对着程净的时候,他可以浪。没那方面心思的时候,他也可以油嘴滑舌。但这两样都不沾的时候,他反而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开那种显得暧昧的玩笑了,于是只好这样问。程净正在整理上一节课的笔记,闻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哪里讨人厌了?”
江川:“炫富呗。”
程净莫名一笑:“那你猜猜看,我身上什么值得拿出来炫。”
江川:“……”
江川认输,没明显logo的他还真分辨不出来。上次在网吧的那个背包挂件,程净后来说是芬迪的。江川跑芬迪的官网上看了半天,发现那挂件竟然是芬迪的经典款,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么丑的玩意儿啊。以致多年之后,江川对别的奢侈品牌都没多大感觉,看到谁身上有“愤怒的小鸟”立马就觉得特亲切。那不叫炫富,那叫有品位。
初夏多雨,临放学的时候下了一场。程净将自己的折叠伞和一次性雨衣借给了没有带雨具的走读女生,然后拉着江川在教室里做试卷,顺便等雨停。
程净从书包里掏出伞和雨衣的时候,江川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净掏出的那个小药盒,忍不住说道:“你那书包看着也没特别大,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他伸手要去翻书包,程净拿着笔敲了敲他的手背,说道:“先做试卷。”
教室里还有几个住校生在自习,有人望着他们俩笑。江川一个白眼丢过去,那人笑得更大声了:“没想到能看到江川吃瘪啊,哈哈。”
周三那天江川要去驾校学车,一大早和程净在公交站分别。程净说道:“有时间别忘了做试卷,今天至少得完成一张英语的,晚上回来练听力。”
江川苦兮兮地看着程净的公交车离开,扭身正要靠上站台栏杆,忽然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南西池。
南西池叼了一袋豆浆,皱着眉一口喝完,隔着几米远将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大步走到江川面前。江川说道:“起得这么早啊,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南西池道:“打算去你家蹭一顿早饭的,没想到差点撞见你妈,没把我吓死。”
两个人走到附近的停车场,这次南西池借的是辆黑色大众。上了车,江川说道:“你早说,我以后出门帮你带点,约个地方你过来拿啊。”
南西池道:“你说你以后开个饭馆儿多好,我就不用愁吃饭的事儿了。”
江川道:“我不想动脑子啊,你开了我过去当厨师还可以。”
两个人唠着嗑,渐渐就说到了岳劲松。南西池有些诧异:“程净要帮你解决了岳劲松,这恩情有点太大了吧?”
程净想到那天程净的表情,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说不是为了我,是因为他妈妈也是一中毕业的,见不得岳劲松搞臭了一中的名声。”
南西池:“那也说得通,他妈妈可是艺术家呢。”
江川:“艺术家?干什么的?”
“画家啊。”南西池瞥了江川一眼,“谢嘉雨啊,西塘口最大的名人了吧,那个牌楼上的字就是她提的,你不知道?”
江川还真不知道程净的妈妈是谢嘉雨。
他只知道程净的爸爸是当官的。出来那天,靳敏提过程净的事,只是那会儿江川没什么兴趣,后来靳敏也就没怎么提过。江川掏出手机查了一下,更惊讶了:“谢嘉雨已经去世了!?”
他抬头看着南西池,“两年前去世的……自杀。”
在驾校练车特别辛苦,顶着大太阳不说,教练个个都是暴脾气,脏话能出一本语录。江川会开车,但科目二练的就是技巧和细心,两次在坡道上熄火被教练骂成废物,江川一个没收住就怼回去了。
教练乐了:“哟,脾气不小啊。来来来,咱要不要先去旁边打一架。”
江川招来旁边的南西池,从南西池的兜里掏出烟,给教练点上一根,说道:“不好意思,第一次练这玩意儿。”
江川主动服软,教练也不好再说什么,抽完烟继续练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下午两点半继续练车,江川吃完午饭之后在驾校的休息室里做试卷。屋子里沙发椅子上躺着几个人,鼾声此起彼伏。南西池眯了会儿,默默爬了起来:“不行了,这环境完全是噩梦,当初在驾校被虐的日子又回来了。”
江川想不起来一个单词的拼写,拿着手机在查。南西池哐叽坐过来,声音有点低:“你今天练车不怎么专心啊,因为程净?”
江川看他。
南西池笑道:“就你那脾气,主动服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对象是你妈你妹妹,要么就是自己心虚了没成心要惹事儿。”
他看着江川,“我就是好奇吧,以前看你说喜欢谁谁谁,也就说说而已,对这个程净倒是有点藏着掖着了。嗯,是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