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份热气非但没有令他的双手感到一丝丝的暖意,反倒让吸入冷空气的自己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些。
把手捂在嘴上,卓与尘露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寒地气候恶劣,他现在所住的这处小城主要发展重工业,但随着机械化进程的推进,工业的发展早已不需要人力驱使了。因此,小城中的人口在伴随着改革的热潮而继续锐减,住民悉数搬去了更温暖的南方。
现在常驻小城的,大多是世代久居于此的老住民,以及一些高新科技人才与边防士兵。
这时,忽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来者是个戴着狗皮帽的魁梧大汉,下巴上还留着不少青皮胡茬,看上去流里流气的。
见房间里居然站着个眉眼清隽的青年,那大汉愣怔了一下,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
北方的人多雄武,就算是姑娘,也是大气凛然的漂亮,像卓与尘这样生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艳丽”的人,他还是头一回在电视外见到。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卓与尘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因这朔朔的寒风作祟,他那张白皙的脸已经被冻得染上了些许红晕,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那大汉被他盯得打了个激灵,不顾上再问询卓与尘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边防的警卫室里了,赶紧跑到了房间的一角,将地暖打开。接着又绕到了卓与尘的身旁,替他将窗户关上。
等室内的气温稍微回暖了些,卓与尘才觉得舒服了点,将手套摘了下来,露出了纤长单薄的手指。
大汉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暗骂自己真的是在部队里待得太久憋得慌,怎么他现在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利剑呢?”卓与尘忽道。
“那是谁?”大汉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卓与尘又重复了一次:“利剑呢?你不是他的朋友么?”
经过历时四天左右的奔逃,利剑终于将他带到了这处北方小城。
对方是特种兵出身,善长各式反侦察手段,因此两人的行踪彻底瞒过了郑炎。
抵达小城之前,利剑亲手替他换上了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厚实的保暖衣物。
接着,进入小城后,对方自称和以前的战友联系上了,便将卓与尘带至了这个边防军院,让他在警卫室里等着,自己去军院里面和那位昔日战友碰头。
大汉尴尬地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眼神倒是一直没从卓与尘身上移开过:“我,我真的不知道谁是利剑,军院里也没这号人物。这名字应该是代号吧?我们这儿的代号都是动物,没有拿武器做代号的。”
卓与尘不说话了,那穿着军绿军服的大兵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和女人一般无二。
会用这种眼神看同性的,只有那些自诩笔直的“直男”而已。
他微微眯眼,勾了勾手指,示意那大汉过来。
对方一愣,傻乎乎地走了过去。
等大汉走到自己面前,卓与尘抬起手指,扯住了对方的衣领,慢条斯理地揪住了迷彩军装之下毛衣的高领。
他皱了皱眉,稍微使了些力气,才将那傻大兵扯到了自己的跟前。对方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扯得摔倒在地,用手撑着地板,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卓与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的眼神挺让人恶心的,怎么着,想我和打`炮?”他嗤笑一声。
他以前可以容忍沈业或是利剑用那种略显轻浮,又略带可惜的眼神看自己,仿佛是在惋惜他竟是个男人。
毕竟,他也承认,自己那时过于傻逼了。
爱使人卑贱,而无爱却给予人近乎冷酷的绝情与恶劣。
那么,它究竟是个好东西,还是个坏东西呢?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你……你长得真好看。”对方是个直肠,根本没意识到卓与尘的不愉,只是呆愣地发表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哦,谬赞,”卓与尘伸出手指,按在了大兵的胸膛上,腰身微倾,凑到了对方耳旁耳语,“其实,可以的哦。”
“可、可以什么?”大兵的喉结上下吞咽了一下。
“当然是……”他勾了勾唇角,竟故作出了一种没有温度的热情来,“在床上,把你草得死去活来。”
对方的脸登时僵住,眼神里流露出了异常明显的错愕与惊异。
卓与尘却松了手,对方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而他自然也不吝回以报复。
大兵看着卓与尘,不知道对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眼前的人虽然过分的纤弱,但他在军中也见过那些看上去瘦瘦小小,实际身体力量极强的人,因此……也许对方说的是真的?
但旋即,他又有些反胃了,男人和男人,不是……插那种地方吗?想一想就觉得很恶心……
忽然。
他脸上那还未凝结出来的厌恶登时僵硬了。
有人冲入了警卫室里,一把将他从卓与尘的身前揪了起来。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让大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未等他出声喝问来者何人,便听见了一声令人呲牙的巨响。
嘭!
大兵直接被来者的一记重拳击中了侧脸,登时被打掉了一颗牙。
“嘶——”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赶紧吐掉嘴里落下的牙齿。
满嘴的血腥味让大兵有些脑子发懵,片刻后,他立马狠厉地瞪向了来者。
那是个身量同他相仿的年轻男人,对方的面容冷峻端正,虽然称不上有多英俊,但男人味十足,是个地道的硬汉模样。
“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敢碰他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大兵有些畏惧,在军营里,军法之外,一切都靠拳头说话。对方的力量让他震惊,从出拳的力度粗略评估,他敢肯定,对方应该是特种部队出来的。这等人形兵器,可不是他这种普通的小警卫能招惹的。
“哎哎哎,我说利剑,怎么动手动脚的,”又有人走了过来,那人穿着和大兵稍有区别的藏蓝色军装,肩膀上还挂着中校副团的军章,正是负责管理这一军院的总团,“嗯……你先去医务室吧,这位是我的熟人,我和他有话要说。”
大兵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警卫室,再不敢对卓与尘产生什么绮念了。
把手揣进衣袋里,卓与尘漠然地瞥了出手打人的利剑一眼:“你这脾气挺暴的啊。”
利剑迅速收起了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些焦急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卓与尘的身上:“我……我好久没回北方了,怎么忘了地暖的事。之前走的时候忘记开了,你没冻着吧?”
卓与尘打了个哈欠:“我都冻了半天了,而且现在房间里也开了地暖,你这亡羊补牢,是不是有点太假了?羊都没了还补什么栅栏。”
利剑垂下头,不敢反驳卓与尘。
那中校看看一副损人损得理所当然的卓与尘,又看看被骂得理所当然,根本不敢呛回去的利剑,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和利剑是以前在特种兵营时的战友,只是退役之后,他靠着家里的关系到了边防这边熬功勋,而利剑则是领着一帮负伤老兵回了内地。
在中校的印象里,这利剑明明是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主,怎么这会儿……
这会儿转性了?
卓与尘权当利剑是空气,根本不想理他。之前如果不是体力不支,觉得自己有可能逃不出郑炎的别墅,再加上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过利剑,否则的话,他根本不想借助利剑的力量。
他连看,也不想再看这人一眼了。
反正都已彻底失望,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对方那张酷肖沈业的脸,他反倒更加轻松自在些。
对方眼里的漠然让利剑只觉得心脏疼痛得厉害,天知道他刚才看到卓与尘和那个糙汉大兵贴在一起时心里又多惶恐,又有多愤怒。
郑炎的事,他确实无能为力,只能痛恨自己的不中。而那个不知名的大兵,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卓与尘!?
更别说,对方还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窥伺着他的心上人。
那眼神利剑非常熟悉,因为曾经,他也用过那般的目光注视过卓与尘。
既被对方的容貌所惑,又拒不承认心也因对方冷漠外表下的温柔与细心所俘。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利剑害怕,卓与尘会再喜欢上其他人。
如果对方始终保持冷酷,他勉强还能忍受,只要卓与尘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对方如坚冰般不近人情,那他就想办法重新将卓与尘捂热,即使被刺骨的冰寒冻伤也没有半分关系。
可如果……
卓与尘对另外的人展露笑颜,用饱含着爱意的眼神,去注视别的男人……
利剑不清楚自己的底线究竟何在,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让有幸被卓与尘爱慕上的那个男人彻底消失,然后做出和郑炎一样的举动,将卓与尘永久地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再不分离。
可他不能,也不敢。
他已经伤了卓与尘那么多,又怎能再将错就错,继续犯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