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想到会在幼儿园这种地方遇见骆迁,他兀自回忆着,意识到近日来两人的相遇似乎有些密集。
——近乎诡谲的密集。
一回生二回熟这种事也确实不是没道理。
给骆迁留联系电话的确没什么别的意思。
名片这种东西在生意场上用得多了,交到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利益相同形势所趋绑在同一条线上的同僚。
线断人散。
真正能谈心的,寥寥无几。
也不清楚到底出于什么初衷。
也许就是第一次见对方时的震惊或者触动,也可能只是一种本能的善念,让他有想了解骆迁的念向。
邵彦东又在医务室逗留了一会儿,跟骆迁解释了下他还有个孩子要接便大步出了门。
目送邵彦东远去,骆迁低头看对方名片,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总觉得离上次自己将这面容彻底暴露在什么人视野已经有段日子,骆迁还有些没实感。
3年前那场车祸让他失去了太多东西。
本是大三升大四一场无聊的狂欢,他却陪上了他梦想的一切。
那时跟他交往的男人叫郭余杰。
大一大二两个学期的时间,骆迁一直暗恋对方,却因为对方是直男没有行动。
终究在某次学院联谊会上,喝醉的他在洗手间跟郭余杰告了白,并强吻了对方。
本以为会遭到强力拒绝的骆迁得到的却是郭余杰的暧昧回应。
欣喜的他以为自己那几乎埋葬的单恋有了希望,便不再保留地开启了强势追击。
大三上学期,两人确定名分,发生了关系。
骆迁记得自己压着对方疯狂侵犯的那一整晚。
对方溢满情|欲的喘息,自己意乱情迷的驰骋。
——满足与甜蜜充斥胸臆。
他甚至以为幸福这种东西也许真的存在。
直到出事那一晚。
被同喝醉的郭余杰推上副驾,两人就那么跌跌撞撞地驶上马路。
车子撞出公路翻倒在灯柱边时将近凌晨三点,他们所在公路比较偏僻,半天无人救助。
感到左腿和左肩无法动弹的骆迁只能一边嘶哑地喊着郭余杰姓名一边混沌地思考对策。
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在车内无法动弹,后方泄露地面的油渍被撞坏的车身电路引燃。
骆迁抽开安全带竭尽全力动着半身不遂的身躯将早已昏迷不醒的郭余杰护在胸口,直到自己几乎整个人浸在燃烧的烈焰中。
碰巧经过的路人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电话才让他们得以获救。
等待救援的时间如此漫长,以至于骆迁错觉自己已提前体会到什么是身处地狱的感觉。
那场车祸后,医生判定他全身三度烧伤面积达到20%以上,其余38%二度烧伤。
骆迁在医院度过了最难熬的感染期,之后也做了不少植皮手术。
郭余杰因为骆迁的有效保护,最终送抵医院时除了车辆撞击时的外伤,只有两胳膊和大腿外侧有轻度烧伤。
骆迁刚能下床时第一件事便是去见对方。
他忘不了那个男人看到他缠得像木乃伊般的面孔时露出的惊悚表情。
之后的康复期,对方对他关心的触碰以及所有一切都表现出无法遮掩的厌恶。
始终将骆迁作为责备对象,郭余杰表示如果没和对方交往,他便不会和他一起去参加那场狂欢,更不可能酒驾。
对方的分手理由很简单——
当初对骆迁的情绪只是“冲动与感动”,大部分生理冲动来源于对骆迁那张让人遐想的精致脸。
再者,郭余杰跟骆迁强调过:老子还是对女人最有感觉。
面对那张不懈的脸,骆迁的第一冲动是——
把那小子操到不能再用那张嘴呼吸为止。
只可惜当初的身体状况加上心理打击让重伤在谷底的他彻底沉默。
虽然和郭余杰身处同一医院,骆迁那之后就再未和对方正面见过。
两人的酒驾让事故责任分担简明了许多,身为主驾的郭余杰却在郭父郭母赶到时一口咬定是骆迁怂恿他开车才酿成惨祸,同时在众目睽睽下宣布骆迁是变态,数次逼迫自己和对方肉体交易。
为这番说辞,骆迁百口莫辩,身心俱疲的同时,声誉扫地。
在住院不到三个月时,他东拼西凑地借了不少钱付了昂贵医药费,停止了所有植皮康复手术的治疗后离院。
本没有太好的家庭背景,出院后不久,他辍学打工还清了债务,自行离开A城。
上大学前的出柜让家族早跟他断绝了关系。
骆迁没有汇报自己的辍学,更没告知家人关于因车祸毁容的任何细节。
孤身一人的他千里迢迢来到E城,用当初辍学的鲁莽冲动为他后半辈子买单。
本科没毕业的他再加上毁容几乎找不到任何像样工作。
没抱怨什么,他用口罩和鸭舌帽隐藏自己那惨烈外貌,几乎断绝了和正常外界的所有联系,好不容易混了几个兼职勉强糊口。
病床帘外孩子们的嬉笑声近了些。
骆迁知道那值班医生已将他们引进来抹药。
无言地垂着头,他神思恍惚地望着自己腿上那纹路扭曲的皮肤,忍不住便伸手探上前,覆在那早已感觉不到当年灼烧之痛的表面抚着。
——你喜欢我?操,你确定?——
——确定。——
——我男的。——
——我知道。——
——知道还喜欢?你特么——唔!——
伸手捏上眉梢,脑海不合时宜地闯入以前和郭余杰的点点滴滴。
——所以怎么说,跟我交往么?——
——喂,这很犯规啊!——
——犯规?——
——你这脸对女人管用,对我没效。——
——是么。如果没效,你脸这么红是怎么?——
——我、唔……——
——余杰,让我做你男朋友。——
……
“大伯,我又没生病你为什么带我来这边?”
正愣神间,骆迁忽的听到一声颇为响亮的孩童声。
下一秒,帘子“嚓”得一声被一个小身影毫不顾忌地拉开。
坐在帘后的骆迁有那么一瞬有种安全空间被人撕碎的错觉。
惊讶地侧着脸,他望着领着一个小男孩的邵彦东还有对方身后几个家长及小孩们,大脑忽的一片空白。
没料到邵毅手那么快,邵彦东皱着眉将那孩子轻轻抱起,转身重新将帘子拉好,踱至骆迁面前。
无言地望着邵彦东臂弯中直勾勾打量着自己的小男孩,骆迁眼神有些游移。
“准备好的话咱就出发。”邵彦东诚恳地望着骆迁,做出提议。
“大伯。”邵毅倒是收敛了一向的顽皮作风,这会儿乖乖靠在邵彦东怀里,一边用黑溜溜的大眼打量骆迁一边开口道,“这个哥哥没事吧?”
“嗯?”邵彦东心不在焉地低沉吭了一声,将邵毅重新放回地上,叮嘱,“别乱跑,我先帮他起来。”
“大哥哥。”邵毅仰着脑袋站在邵彦东身边,表情很认真,“你的脸没事吧?”
闻言,骆迁垂眸看着那定定盯着自己的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一抹浅笑——
虽然他自己也不确定那孩子能不能看出来那是笑容:
“没事。”
“疼吗?”
“不疼。”
“真的?”
“……”
男孩的视线很纯澈。
骆迁不知为何,忽的感到胸前有些闷钝感。
他会接下这边吉祥物的工作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有服装穿,不用露真脸。
在出车祸前相貌跻身校草行列的他忽的从云端落地,那自信与自尊天翻地覆的落差,他调整了真不是一天两天。
以往的他爱笑,性情阳光,幽默风趣,身边有不少追随者。
出事后的他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见识了这个社会对丑人的冷漠与恶意。
已贴上同性恋标签的他独自一人承受着来自周围人流关于他“毁容”或“绝症”的猜测。
渐渐的,他变得寡言冷淡,腿部因为车祸行动不是很利落,长期垂头躲避他人目光的行为也让他变得有些驼背,人际圈子更是缩水到几乎没有。
迎上那男孩视线,骆迁朝对方郑重点了点头:“真的。”
“这个是烫伤吗?——”邵毅指着骆迁腿上一块伤痕皮肤道。
“毛毛。”邵彦东皱眉,大手覆上对方发顶,“别乱问。”
“没事。”骆迁看了眼邵彦东,向邵毅点头,“嗯,烧伤。”
“这个我老爸也有。”邵毅抬起自己胳膊比划了一下,“在胳膊上。”
“是么。”骆迁抿唇。
“只不过没你的大。”邵毅睁着双圆溜溜眼睛继续分析。
“好了毛毛,你先到外面去待会儿,我帮这哥哥起来我们就走,嗯?”
“不要。”邵毅转头望向骆迁,咧开一个灿烂艳阳笑,“我也要留下来帮大哥哥。”
“……”
☆、暖流01
骆迁垂眸直直望着床边那一脸坚定的小不点,心情竟说不出缘由地明朗了些。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敞亮地在什么人身边聊过天,也很久没什么人在看过他面容后还耐心地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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