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完成任务是我份内的事情,应总你真的不需要太客气。”
“就是不跟你客气才想帮你实现一些愿望。”
“应总。”骆迁真挚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有案子可以调查,每天很充实也很满足,就目前来讲,实在没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这大谎话飘出的时候骆迁眼都没眨一下。
他当然不好意思用“我想要的东西你根本不可能帮我实现”这种话来打击难得热情的上司。
“我呢也就不跟你卖关子了。”知道骆迁那个拗性子,应酒歌直言,“前段时间我女儿应该跟你提过,就是关于治疗你身上烧伤的事情,现在植皮基本改变不了你身上的情况,不过如果出国的话,你——”
“应总。”意外的神情骆迁一点都没掩饰,他用一种不坚定的声线打断应酒歌之后,便开始陷入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
注意到一时词穷的骆迁,应酒歌明白对方的心情,继续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在担心我是因为你的外貌同情你并且对你特别照顾,那就大可不必,做这件事情主要是因为我女儿月荷这段时间因为你的事情操了不少心,小丫头一直很懂事,生活也没少让她受苦,”想着女儿坐轮椅的样子,应酒歌眉梢紧了紧,“偶尔任性一次多管闲事我就不阻止她了。另外,如果你担心钱,这次任务的奖金足够帮你解决一切费用,从你申请护照和签证一直到那边的住宿和手术费全部包括在内。”
“……”
骆迁已经完全处于一种呆若木鸡的状态。
“你是我的员工,这是我给你布置的附加任务。”应酒歌用一种坚定地不容质疑的声线开口,“务必完成。”
“可是、应总,这——”
这个人情实在不是他骆迁简简单单能还得起的。
欠钱还好说,再巨额,他都有自信自己能一点一滴地努力还清;但人情这种东西,实在超出他驾驭范围。
而骆迁明白自己此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欠别人任何事情。
“我说了,这是附加任务,你在我这边工作期间也算是你作为调查员的义务。”应酒歌信口扯出“义务”时自己都对自己这逻辑冷嘲热讽了一番。
但就是赌骆迁的老实和忠诚度,他敢这么调出权威胡扯八道一番。
接下来这段沉默相当持久,应酒歌盯着骆迁,观察对方因不自在而触发的各种小动作,耐心等待。
骆迁最终想用“我这么多年没说英文了,去了也会沟通困难”的借口来最后尝试拒绝却被应酒歌一句“我女儿的母亲在国外,她从我女儿那儿也知道你的事情,一定要你去。如果你觉得交流不便,她可以帮到你。抱歉这闲事我确实管得宽了些,不过仅此一次。答应我,也算是实现我女儿一个愿望,嗯?”堵了回去。
接下来,两个男人沉默着喝红酒。
骆迁也不知该怎么定义自己此刻心下的情绪,有意外,有感激也有一丝无奈。
无奈自己外貌的事情始终逃脱不了周围人的关注,意外应酒歌这么煞费苦心帮他准备这一程,也感激对方如此慷慨地想帮他修复身躯。
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个愿望……他实在没法否认。
只不过出事以来这么多年,他在心中默认恢复完整的健康和样貌这条路是个死路,所以早早从愿望单上移除。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向对坐应酒歌。
男人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用一种诚挚的眼神盯着他。
骆迁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也不知思绪是怎么回转的,开口说了句相当偏题的:“你女儿看着也快十岁了,你有她的时候也就二十出头吧。”言毕骆迁又开始后悔自己这一榔头打下来的不合适问语。
确实,应酒歌平时不仅跟他连朋友的交流都谈不上,还是他的上司。
这种算得上私人事情,对方完全没必要回答。
想到这儿,抿了抿唇,骆迁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红酒,又道:“抱歉,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没事。”应酒歌倒是回答地很敞亮,“我这么把你拖出来逼你完成你个人的某些私事,跟你说说我的也无妨。”
“……”骆迁眸中闪着凝重。
像是汇聚力量般,接下来应酒歌告知骆迁应月荷并不是他亲生女儿,是他妻子和前夫的骨肉。他两人结婚不久,妻子和应月荷双双出了车祸。小姑娘神经受损,双腿瘫痪,而他妻子情况比较严重,勉强稳定住后出国调养。
不知是不是酒精稍稍开始起作用,应酒歌还说了些他本人无意分享的话。
他跟骆迁表示自己跟妻子结合并非因为爱情,两人先前算是相当有默契的共事伙伴。
一个Gay和一个离婚后以独身主义为信念的女人用这场婚姻来安抚住双方家庭,将这婚姻的本质压在心底。
应酒歌表示应月荷的名字是小丫头出事后自己取的,说是想跟应酒歌这个老爹一样有个古风气的名字。
之后应酒歌还说了不少事情,骆迁听得不算用心。
但他记得最清楚的是——
在这一来一回的交流中,他最终给了应酒歌自己本心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出国。”
☆、涨潮02
一个月后。
邵彦东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顾宇锋坐在沙发上看小说,进屋前他还不确定地瞄了一眼,发现还真没错,忍不住勾唇:“哟,你今儿挺闲么。”
闻声,视线都没从书上抬起,顾宇锋伸出一只手指冲邵彦东做了个噤声动作,随后道:“别说话,正关键呢。”
瞅着对方那个认真劲,邵彦东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大衣绕到对方跟前:“看什么呢魂都没了。”
“推理小说。”顾宇锋瘪着嘴,一脸严肃,“这主角太没脑子,明显有证据不去搜集,瞎绕弯子,智商是硬伤啊。”
“大调查员同志,您最能。”伸手拍了下顾宇锋肩膀,邵彦东走到洗手间洗完手单臂撑着门沿瞄着一脸审判表情的顾宇锋,“要不晚上出去吃?你难得这个点在家摸鱼。”
“这不是摸鱼。”顾宇锋一脸不悦,“思维训练。”
“您老用智商有硬伤的主角训练思维?”邵彦东逗他。
知道邵彦东在旁边说话自己也没心思再看书,顾宇锋“啪”得一声合上书,抬头看对方:“像我们这种给别人当跑腿的调查员,最需要的就是有能力有脑子的领路人。他们带歪了,我们的调查方向也白瞎。”
“是么,这理由有意思。”
“我就是想知道如果真遇到这么奇葩的侦探,像我们这种调查员该怎么应付才不会太偏轨。”
“可以可以。”走到沙发边重新将大衣拿起,邵彦东朝正门扬了扬下巴,“你这赶明儿也是当侦探的料。行了,也别废话了,走吧,出去吃饭。”
“得令。”顾宇锋倒也爽快地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和邵彦东晃出了公寓。
俩男人一起吃饭就没什么讲究的了,随便一家饭馆,有肉有酒基本就能让两人满足。
不过邵彦东和顾宇锋刚在路边敲定了一个家常饭馆,身后却传来一阵不小的意外招呼声。
“唷?宇锋?是你么?”
闻言,顾宇锋不解转头,朝声源方向张望。
漆黑一片的夜掩盖了来人的面容,他眯着眼辨识了一番才意识到对面出声的男人是华越。
脸上那因为遇见朋友而掠出的喜悦一闪而过,顾宇锋怔了一下,本能地转头望了眼邵彦东。
此刻他能想到的只是华越和某个让邵彦东欲罢不能的男人之间的联系。
并未告知华越关于邵彦东和骆迁的恋情,顾宇锋便也没特别谨慎地叮嘱华越需要保密骆迁在H城的事情。
神经在几秒内便紧张起来,顾宇锋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盯着华越,小心注意着对方可能说出的任何牵扯某人的话。
好在见到他们的华越只扯了些有的没的,说是难得这么巧会面,对方要请邵彦东和顾宇锋吃饭。
顾宇锋本想推辞,但当天邵彦东的心情似乎不错,不仅答应了华越的要求,还约定下次如果见面就换做他们请客。
硬着头皮跟着两个毫不知情的男人走进饭馆,顾宇锋算是明白做中间人的煎熬。
三人这顿火锅吃的让顾宇锋多留了两辈子的汗,他视线空洞地望着锅内漂着辣椒翻滚的沸水,耳朵里充斥着邵彦东和华越的每句谈话。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整顿饭,华越对骆迁的事情只字未提,顾宇锋心下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究是放了下来。
临走时顾宇锋去了趟厕所,剩下邵彦东和华越两个需要顾宇锋当缓和剂的男人坐在饭桌前大眼瞪小眼。
跟邵彦东不算熟,也就除了先前邵彦东阴差阳错帮过华越一次,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交集。
没话愣是尬聊,华越绞尽脑汁想填补沉默,盯着面前的残羹冷炙,他犹豫了一下,冲对面完全没有开口意思的邵彦东道:“呃,邵先生,骆迁是你朋友对吧。”
闻言,正把玩着筷子的邵彦东动作不经意地停了停,成功被华越吸引走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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