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一场强强对决已经拉开帷幕!
断浪眉头一蹙,回望聂风众人,在阵阵马蹄声里高呼道:“剑圣提前行动,恐有变化,我先行一步!”说罢,以火麟剑剑鞘拍在马屁股上,催动它向前疾驰。
经断浪这么一说,几人担心迟则生变,也加快了速度。
秦霜、步惊云、聂风本来就有着不俗的武功修为,御马也不吃力。只是苦了于楚楚,在马背上颠簸日夜本就让她疲惫,此时马做的卢,耳畔风声阵阵,更叫她头疼万分,脸色也煞白煞白。
破开一片葱茏的竹林,往日熟悉的山径展现在秦霜、步惊云和聂风的面前。十年的记忆,都有天下会恢弘的山门和门前的翠竹,就是冷面冷心的步惊云,也不能说没有触动——就在一年前,他们三个以得胜归来的姿态获得天下会所有会众的热烈迎接。一年以后,重回故地,却是要取雄霸的性命,将天下会倾覆!
在石阶前勒马,步惊云利落的下马,看着聂风踩着马镫下来,反手将从马上扑下来的火麒麟接住。秦霜则要吃力一些,坐在马背上的于楚楚根本不敢自己下来,即使是半人高的高度,她无法试探着去勾马镫,无法不畏惧跌落马背的痛楚。
莫可奈何,秦霜只能擒住于楚楚,尽量以不越矩的动作将她带着,运用轻功直接飞向马前的石阶。秦霜稳稳的站定,于楚楚却无法适应空中的失衡感,踉跄一步就要跌倒。秦霜不禁伸手一拽,被她扑了个满怀。
“啊!”于楚楚惊叫一声,嫩白的脸刷的红了。她一把推开秦霜,无处安放的双手局促的抚在松松扎着的小辫上。秦霜依旧只能告罪:“方才是秦霜冒犯了,于姑娘见谅。”
看着台阶上粉衣的于楚楚和黄衫的秦霜般配的模样,聂风的心里有一瞬间的滞涩。只是瞬间,和他黏在一起的火麒麟就敏锐的察觉了。黄玉竖瞳稍稍一沉,火麒麟扬起欢快的笑容,拽着聂风的手跑上台阶:“我来过这里!我记得这里!风风,我们一起上去!”
聂风被火麒麟拽着走在了前面,步惊云也跟了上来。经过秦霜和于楚楚的时候,他不经意的睨了秦霜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步惊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秦霜知道,步惊云不屑他的手段。然而,聂风的反应告诉秦霜,他的做法似乎有点成效。不是么?
秦霜以一贯温和的笑容面对于楚楚,提醒一句 “于姑娘须得小心”,也追了上去。
于楚楚倒是想跟上他们,初次骑马的不适却让她双腿酸乏得不能动弹。努力提了提腿,却让大腿内侧的嫩肉摩擦在衣料上。在赶路的时候她的腿侧被磨伤了,虽然一直逞强支撑,现在确是一动腿就痛得嘶嘶抽凉气。看着渐渐走远的几人,于楚楚一边痛恨自己身体的不争气,一边伤心他们的不重视,不由得咬住下唇露出委屈的表情。
“姑娘,你为何孤身一人站在天下会门口?”一道沉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从一条小径走出一个风姿颇佳的青年,在他朝着于楚楚拱手的时候,手里的英雄剑在古朴的剑鞘里隐匿风华——这个青年便是江湖神话无名的亲传弟子,剑晨。
在得知于楚楚不便行走的窘境后,剑晨体贴的将她扶到旁侧的竹林里坐下:“天下会本不是安全之地,只是剑晨身负要事,不能先送姑娘离开。姑娘不如在此等候,待剑晨完成师傅的命令,必将姑娘送离是非。”
于楚楚摇头:“不,不,我是有同伴的,只是我太差劲,没能跟上他们…”说到此处,于楚楚想起步惊云头也不回的绝情,不由得露出黯然之色。剑晨见了,不由怜惜:“姑娘怎么说自己差劲呢,或许是你的同伴不够珍惜你。”
那谁会珍惜我?于楚楚想要这样问,却听剑晨说道:“要事在身剑晨不敢耽误,先走一步!”说着,急匆匆的往天下第一楼赶赴。于楚楚看着剑晨离去的背影,要开口叫住他,却又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垂眸,露出沉思的表情。
剑晨赶到三分校场前斜铺的台阶时,就看见一身布衣的剑圣直愣愣的杵在那里。在剑圣的身体旁,断浪正声声的叫着“师伯”,却得不到回应。与他一起的秦霜、步惊云和聂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断浪猜测剑圣这样神魂离窍的样子必关大事,犹豫走进天下第一楼会坏了剑圣的大计。步惊云却不一样。厌烦了断浪一声一声叫着“师伯”而剑圣依旧呆滞的样子,他皱着眉就往前冲,“所谓剑圣也不过如此,终究只有我才能杀死雄霸!”
步惊云沉敛的性子本就暗藏冲动,秦霜自知拦不住他,便与断浪说道:“让剑圣前辈这样毫无防范的立在石阶上当真无碍?万一有不长眼的人伤着他,不知是否会有损伤。我却不能替前辈驻守,云师兄报仇心切,我得看着他,不让他冲动行事。风儿,你留在此处,和断浪一起守着剑圣吧。”至于火麒麟,秦霜从来不将它当做战斗力的一部分。
聂风的武功却是不俗,以前的秦霜希望能够和他并肩作战,经过聂风假死之后,他却只有一个想法——永保聂风周全。甚至不惜用雄霸的性命来保证。眼里坚毅的光芒闪动着,秦霜撩起袍摆,几大步追向步惊云。
与此同时,剑晨也已经来到了断浪和聂风的面前,他看着火麒麟佯作痴傻的在剑圣面前试试探探,不禁着急,开口就道:“请勿动剑圣的身体,假若在下猜测不假,剑圣前辈这是灵魂脱体之状。”
“什么叫灵魂脱体?”断浪冲着剑晨挑了挑眉,甫问出口,就见一直静立的剑圣开始剧烈震颤,仿佛一盏残灯,在风中抖索起来。断浪下意识去搀扶剑圣,却被剑晨一手拦下:“请不要碰剑圣的身体!”
出于心急,剑晨的手紧紧扣住断浪的手腕。断浪瞪他一眼,与他较劲起来:“你没看见剑圣难以支撑的样子?!不让我扶他,你是要看着他摔下台阶么!”
剑晨反手扭住断浪的手,一扫之前的恭谦,恼怒的回顶道:“在下说了剑圣这是灵魂脱体的症状,这个紧要时候根本不能动他!”
断浪与剑晨较量起手上功夫,在又一次双拳碰撞双腕相抵的时候,他蔑视的扫了剑晨一眼:“什么在下在下,你算老几,在这里指手画脚!”剑晨仿佛听不出他的挑衅,好脾气的解释道:“在下剑晨,奉师命来平息这场干戈动乱。我无意与阁下纠纷,但请你不要罔顾剑圣性命。”
“什么剑晨,无名之辈!”断浪不因剑晨强压心性的解释放过他,反而越打越勇:“你若是来阻止这场决战,怕是迟了,有步惊云进入天下第一楼,还怕这个杀神不能在剑圣重伤雄霸的情况下补个刀?”
剑晨猛然一惊,他记起师傅的一力提点——雄霸之于江湖,乃一统之砥柱。若他在这场决战殒身,武林无主,必有霍乱。晨儿,你此去天下会,切记平止争斗,保住雄霸性命…
是他疏忽了!剑晨懊恼的抿住嘴唇,忽然卸下抵抗断浪的力道。随着断浪一掌拍出,剑晨借力后退几大步,丢下一句“切勿在剑圣回神前碰触他”就飞奔向天下第一楼。
看着剑晨匆匆离去,断浪如何不知道自己中招?他气恼的要追赶剑晨,却被聂风拦住了:“等等断浪,我想,他说得没错。倘若剑圣前辈确实灵魂脱体与雄霸对决,他的身体会受到影响,必然是极凶险的情况。我们必须为前辈镇守。”
“可是他要去阻止剑圣杀雄霸…”断浪正要反驳,忽听剑圣连连咳嗽起来。那样仿佛呕心吐肺的咳嗽,简直在掏干双眼无神的剑圣最后一点精力。剑圣咳得狠了,最后竟生生的咳出血来。
在鲜血染红剑圣嘴角的时候,他的双眼重新有了神采。只是那样的神采,点在浑浊的背后,看起来分外的不详。剑圣不再是灵魂脱体的呆滞,他佝偻起来,像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却不像一个功力高深的武林传奇。
在剧烈的咳嗽里,剑圣的嘴唇似乎动了动。断浪努力的靠近他,却只能看着一注注血从他的嘴里喷薄。断浪想要去搀剑圣,却被他挡住了。他嘿嘿笑着,喃喃低语:“剑廿三啊剑廿三,能在有生之年让世人看见我的无极剑道,我…此生无憾…”
那样有气无力的声音,就注定了衰老和死亡。
在剑圣说完的那一刻,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微风拂动,仿佛能够倾颓广厦,让剑圣高拔又枯老的身体,渐渐的往后倒去。
断浪一把抓住剑圣的手臂,将他扶稳。剑圣就那样软软的垂着头,任由断浪的手试探他的鼻息——死了。这位一生追求剑之巅峰的传奇人物,在一场决战未知胜负的情况下,安然死去。
断浪擒着他,手指渐渐用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师伯!”这是他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叫出师伯——
断浪不知道剑圣早有和雄霸决战一场的心。不知道剑圣用了三年参悟剑术为求一战再扬名。不知道剑圣所谓的留给他寻找火麟剑的时间不过是心愿未了想在与无名一战。断浪以为,剑圣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他不是良心大好,只是恍惚间忆起,在剑圣打开剑冢大门的时候,俯身问他那一句:“故人之子来了,你你可是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