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火麒麟与聂风共乘一骑。
“小火不会骑马。”火麒麟说这句话时,几人还在凤溪村,正是整装待发的时候。天池十二煞留下的马匹成为他们的代步工具,秦霜、步惊云和断浪皆尽利落的踩蹬上马,火麒麟则猛扑向聂风,舒展双臂挂在聂风背上,又是委屈又是撒娇的说出自己的难处。
聂风一愣,安抚的拍拍火麒麟的发顶,“没关系,我载着小火。”侧过脸看火麒麟受用的样子,聂风示意它撒手,然后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将火麒麟拽上马背。
火麒麟的动作是灵活的,聂风本意让火麒麟坐在他前面,在他掌握缰绳的时候可以把火麒麟圈在怀里,防止它不慎掉下去。火麒麟却一脚踩着马镫,借着聂风的力道跨坐到聂风身后,一把环住聂风的腰。
聂风没料到火麒麟能在瞬息之间,于半空之中换个方向直扑他后背。却也只是轻轻的摁住火麒麟的手臂,温声道:“小火,要抱稳了。”随即,便感觉到腰际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这段时间里,火麒麟一直是粘人的。聂风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奇怪感觉——以前的小火虽然爱赖着他,却似乎并不这么频繁的与他肢体接触。现在的小火则喜欢用各种方式贴在他的后背,轻柔的磨蹭或者懒散的撒娇,聂风总是看不见火麒麟的表情。
一匹马承载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多少是吃力的,幸而那马匹矫健剽悍,只见它打个响鼻,将马头摇摇,踱着步子靠近一脸尴尬的于楚楚。
秦霜、步惊云、聂风和断浪都会骑马,火麒麟也有人载了,只有于楚楚。她绞着衣服上的粉色缎带,隐晦的用乞求的眼神去看步惊云,步惊云却吝惜他投放在聂风身上的目光,甚至一点关注都不漏给于楚楚。
于楚楚就那样干巴巴的站着,听着马蹄纷乱的声音,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终究是秦霜看不过去,叹息一声,向着于楚楚问道:“于姑娘不会骑马么?”
于楚楚没料到替她解围的会是秦霜,她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又为难道:“是的,我,我不会骑马。”说着,还小心翼翼的觑步惊云一眼。步惊云抿着嘴唇,眉心紧皱——他不愿意和于楚楚扯上关系,甚至希望她知难而退,在这僻静安宁的凤溪村将自己安置下来,而不是跟随他们几个去天下会冒险。
聂风一直被火麒麟缠着说一些不关痛痒的话题,却也有一分注意留在众人身上。看着于楚楚即使不会骑马,被步惊云晾着,却还要执意追随。便是聂风,也只能叹一声她的痴:“于姑娘,我们此去天下会势必凶险,你不如留在凤溪村等候。待到我们铲除雄霸,自然会回来这里。”
于楚楚完全没有考虑聂风的提议,在聂风说到“留下”的时候,她已经抗拒的连连摇头:“不,我要跟着步大…跟着你们,再多苦再多累再多风险我都不怕。让我跟着你们!”
聂风还想劝说于楚楚,可是对上她盈盈双眸里坚定的颜色,却一句都说不出口。秦霜看在眼里,不住摇头,他翻身下马,向于楚楚道了一声“得罪”,就携起于楚楚的纤腰飞纵到马上。
看着秦霜和于楚楚的衣袂交织一起,断浪啧啧道:“倒是没看出来,这秦堂主和于姑娘可真是般配!”他打趣的话语说得不算重,却足够聂风听见。聂风顺着断浪玩味的眼神望去,确实是郎才女貌…霜师兄他,本来就到了婚配的年纪不是?错过了孔慈,总还会有其他良配。
聂风想着,心却不住的沉了沉。
于是,由聂风载着火麒麟,秦霜载着于楚楚,断浪和步惊云则一人一马,一行六人赶往天下会。
相对于秦霜和于楚楚的拘束,同样是两人共骑的聂风和火麒麟则要亲密许多。火麒麟一路上都很兴奋,时不时用脸颊蹭着聂风的后背,或者收收搂在聂风腰上的双臂的力道,每一个扬眉灿笑的时候,筛过树林的阳光总能让他的面色透亮,似乎可以扫除一切阴霾的清朗。
在马儿疾奔,清风流过耳际的时候,火麒麟欢快的抒发自己的心情:“第一次骑马好开心,被风风载着更开心!”聂风听着火麒麟话,纵容的回应道:“以后我再教你骑马,小火也可以载着风风到处走。”
话毕,火麒麟箍着聂风腰的手臂又收拢一份,紧接着它在马背上小幅度扭动起来,带着无比的欢欣大声的宣布:“小火要载着风风行走天涯!”
在溪水被马蹄溅起,一朵两朵扑在火麒麟脸上时。它就将脑袋埋在聂风的后背,仿佛磨着粗粝的麻布一般,狠狠的在聂风身上蹭蹭,嗅着聂风的体味,委屈一般的说:“小火讨厌水…”
聂风就会打趣的说:“这么讨厌水,小火沐浴的时候有没有偷工减料?如果只算胡乱擦洗的话,我不介意帮把手哦。”在他将火麒麟视作兄弟视作后辈的时候,如何想得到,火麒麟的嘴角正勾着诡异的弧度?
火麒麟最近确实过分的粘人,聂风其实还很受用。
为了火麒麟的异常,步惊云、断浪和秦霜都特意提醒过他,他却实在不知道火麒麟变回他的小火是否值得怀疑,或者说如果真的是那个阴阳怪气的火麒麟在伪装小火,它是个什么居心。
但是,在火麒麟用自己的血替步惊云解除麒麟臂的躁动时,聂风不需要自作多情,他知道——火麒麟那是为了他。即使喜欢一脸嘲讽的睨着他,说一些夹针带刺的话,不管是阴阳怪气的火麒麟还是单纯可爱的小火,都是一心为他。
他还有什么好怀疑?
再因为误会将失而复得的小火丢弃么?
聂风做不到。
无论是步惊云、断浪或者秦霜,都多多少少了解聂风重情的性格。他们都没有直接的要求聂风丢弃火麒麟,只是用简单或者复杂的话语诉说自己的担忧,向聂风传达自己的担心。
步惊云说:“不要对你的‘小火’卸下所有的防备。”
断浪说:“我觉得它多半是装的,不过你不会信。”
秦霜则是三人里面说得最多的那个:他确实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容易想太多。
趁着火麒麟没有粘着聂风的空隙,秦霜和聂风谈起火麒麟的突然转性。
他说:“我怀疑‘小火’患着癔症。”
他总是擅长用各种方法拉近自己和谈话者的距离,他亲昵的称呼火麒麟做‘小火’,并且用迟疑的表情说出‘怀疑’两个字,并没有过分的针对火麒麟的迹象。这让聂风能够勉强维持心绪,听他继续自己的分析。
“风儿,如果现在的小火和你记忆中的小火相符,那么,之前寻来凤溪村的那个行事亦正亦邪的火麒麟,明显和现在小火单纯稚嫩的样子完全不符。甚至,我觉得换做小火,它根本没有能力找来凤溪村。
“在凌云窟内,你在火麒麟身上连戳十多刀,甚至说过一些伤人的话。说你喜欢的是小火,而它只是火魔。风儿,不要回避这个话题,我知道你很后悔,那过去了,你现在可以补偿小火。但是,我很想知道火麒麟突然变回小火的症结所在,我不能留着一个不定因素和你亲密的在一起。
“我怀疑就是因为你的话,它扼杀了小火,产生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不,或许更早。那个火麒麟对段正贤的事都了解,甚至为自己抱屈,或许在段正贤割伤火麒麟的鳞甲时,它的癔症就已经萌生。一边是单纯,一边是精明,一边是善良,一边是邪气,一边是宽恕,一边是记恨。这样完全不同的情感,我真的不敢相信它存在于一个人身上。不,或许就因为火麒麟是神兽,才会在它身上展现这样的矛盾冲突。”
聂风当时的心情就和现在一致,对于秦霜这些玄妙而难以理解的话语,聂风只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和一句话:“霜师兄,就算这样,我不会再和小火疏离。它总是能带给我欢笑,我要为了一份疑虑,丢掉它给我的快乐么?”
秦霜苦笑:“我本不想做恶人,也不是故意在你的面前抹黑小火,风儿你知道我的。”他总是擅长迂回,擅长将自己放在一个能引起聂风愧疚的位置上。然而这一次,聂风没有因为愧疚而细细去考虑秦霜之前的话。
在绝对的情感压制下,秦霜的小算计只能给聂风带去为难。
“罢了。”秦霜确实希望这些话能够拉远聂风和火麒麟的距离,但更多的是出于他真切的担心:“风儿,你只需记住,倘若你因为那个诡异的火麒麟出了事,我会拼个玉石俱焚,让小火给你陪葬!”
秦霜担心的是怀着癔症的小火会在某一天变回诡异的火麒麟,从宽恕的心里变回记恨,威胁聂风的生命安全。但是他想太多,却不知道真相是断浪的一句断言——火麒麟是装的。
装成无害的小火,却不是谋取聂风的性命,而是一生一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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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最新更新·第五十六章
断浪不敢自恃,认为请求剑圣出山,剑圣必要与他一起行动——不谈他利用剑圣削弱甚至杀死雄霸的意图,剑圣也会用他当马前卒,敲响这一次大战的鼓声。他是这样以为的,却不料才赶到天下会脚下,就感觉到天崩地坼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