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一听,心中奇怪,还不等他询问,断浪已经开口解答:“步惊云练成圣灵剑法廿二式,他需要一柄剑,一柄能够将这套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剑。可惜无双剑折在雄霸手里,唯有拜剑山庄即将问世的‘绝世好剑’可与之一搏。这样一柄剑,步惊云一定势在必得!”
聂风担忧道:“可是,云师兄的手臂…”不是对步惊云没有信心,聂风仍旧无法想象,断臂的步惊云要怎样毫发无伤的带着绝世好剑归来。是的,毫发无伤。聂风一直知道,步惊云对于执着的事情敢于以命相拼。
断浪误解了聂风的担忧,他背对着聂风,聂风看不到他严肃的表情,但是可以听见他刻意冷淡的声音:“聂风,你知道为什么负伤的步惊云选择独自离开,而不是留下来让秦霜照顾他么?”
聂风抿唇,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断浪说:“那个时候的步惊云,被生生削掉一条胳膊,又在密道里疾奔许久,即使新伤血流如注,也渐渐干涸。明明已经痛到直喘粗气了,他还是拒绝秦霜的帮扶,坚定不移的说‘步惊云没有软弱,没有狼狈’。”
在交谈间,断浪骑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说到这里,侧身扭头瞥一眼聂风,骂道:“真是个死性子,是不是?可是我和秦霜,谁也无法拒绝他坚决的双眼。”
聂风静默着,听断浪嗤笑:“这样夸奖自己的对手,我还真是奇怪…”
聂风说:“不,”他的双眸中淌着淡淡的光芒,“无论是勇敢果决的云师兄,还是坦率直言的断浪,都是值得钦佩的人。反倒是我,一直为私情失状,实在是丢脸至极!”
聂风因为火麒麟而蒙上阴霾的双眸顿时扫去浮尘,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断浪闻言笑道:“什么私情?人是怀着情感的动物,如果不为私情所驱使,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聂风似乎感觉到断浪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他说:“聂风,你一直做得很好…”
只是这样一句肯定,让聂风心里的巨石缓缓落地——
为了私情,他与火麒麟决裂,以雪饮狂刀作为武器,要杀火麒麟以报父仇;
为了私情,他对火麒麟心软,甚至没有收拾父亲的尸骨,决绝离开凌云窟。
聂风的做法是矛盾的,他无法对自己的作为予以肯定,这是重情重义带给聂风的最大的烦恼。哪怕断浪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听他说一句“你做得很好”,聂风觉得松了口气。
聂风从背后抱住断浪,低声道:“谢谢你,断浪。”
断浪感受着聂风的温度从环绕他的那双手臂源源不断传来,忍不住挺一挺腰,僵着脸硬巴巴道:“我不要你的感谢,只要你开心起来!”
聂风双手一松,微微怔住…少了小火逗他开心,他还要怎样,才能真正的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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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君…卡文的情况太严重了TAT
争取快点进展到拜剑山庄,小火应该会在那个时候再度出场【任抽打
46最新更新·第四十六章
山是矮山,生着茂密的低树,远远看去是一片黛绿。低树脚下,铺陈一片嫩绿的草和碎碎的白色小花,它们将蜿蜒曲折的山径无限延生。在马儿溅过一条短溪后,聂风和断浪来到了凤溪村。
凤溪村距离天下会不远,然而聂风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涉过溪水,断浪下马,牵着缰绳领路,他似乎感受到聂风的犹疑,解释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雄霸不会疏忽每一个地方,但是搜查的人不是他,是天下会的会众。”
“霜师兄做事,自然是稳妥的。”聂风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他忽略了断浪瞬间阴沉的脸孔,自顾自的说道:“这么幽静漂亮的地方,而且近在眼前,我居然忽视了它十年…”
断浪脑子里塞满了聂风夸赞秦霜的话,没好声气的说道:“如果不是偏僻,哪里算得上安全?”说了一句,愈发憋不住,又硬声硬气道:“哼,我看这秦霜也不怎么样!”
聂风一听,奇怪了。他伏在马背上,探头往断浪的方向望着,嘴里问道:“断浪,你和云师兄过不去,还可以说云师兄本来就脾气臭。霜师兄可是老好人一个,你怎么还说他不好?”
聂风好声好气的说话,又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断浪。断浪猛一拽马缰绳,恶狠狠的回头瞪视聂风:“你怎么满口的霜师兄云师兄!”才吼完,又像是猛然泄了一口气一样,摇摇头,喃喃自语的说道:“算了,反正你又不懂…”
聂风骑在马上,雪饮狂刀被他抱在胸前。他耳尖听见断浪的话,内劲一推,雪饮刀直竖而起,随着聂风掌风所至,刀柄“砰”一声敲在断浪后脑勺。断浪一手握住雪饮刀,一手摸着后脑勺回头,看见的是聂风不拘的笑脸。
林荫将阳光晒落点点,像夏夜的萤火,闪亮亮的挂在聂风唇畔。聂风的双眉是舒展的,他的眼底跳动的是欢愉。断浪喜欢这样的聂风,真心实意的笑容,比之前些日子的悒郁要让人安心。
罢了…
断浪告诉自己——守护聂风的笑容,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回应,断浪也是势在必得!
断浪嘴角一勾,心念一动,将手里的雪饮刀一抛,喝道:“接着!”那柄三尺七寸的长刀在空中打了个转转,呼呼的划破风声。聂风定睛看着它,将身体往前微倾,手臂一揽,宝刀再次回到怀中。
怀抱雪饮刀,聂风抚着包裹刀身的粗布,忽一抬眉,就听断浪说:“到了。”
只见眼前梯田成片,阡陌交通。几个务农的汉子打着赤膊经过,他们肩扛锄头牵牛拉犁,见到聂风和断浪两个生人,都报以憨厚友好的笑容。聂风不好再居高临下,一掀袍摆,从马上下来,朝着几个汉子拱一拱手。
断浪见状,嗤道:“你和他们拱什么手?真把江湖上那套虚架子学以致用?”聂风习惯了断浪偶尔的尖刻,一笑而过,道:“不过是回礼,哪来那么多计较?”
断浪哼哼一声,不多言,牵着马走在前面,将聂风引进村子。
凤溪村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甚至因为偏僻,即使距离威名赫赫的天下会很近,依旧有一种隔离世外的清静。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聂风年幼的时候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在血腥杀戮之后,他愈发觉得这样的恬静平淡让人亲近。
凤溪村是贫穷落后的,没有整块原石铺就的地面,只有一条条窄短的黄泥路。聂风四处看着,汲取凤溪村里清新的空气,断浪似在冷眼看着他,不屑于他流于表面的喜欢,却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小心看路,别把泥巴沾在鞋面上!”
清澈的溪涧在凤溪村周围环绕,林林立立的茅屋都傍溪而建,三栋两栋并在一起。聂风和断浪走过的屋舍前,几个盘发的妇人坐在门槛上剥毛豆,时不时哪眼偷觑两人,交头接耳里爆出一两句“俊俏的年轻人”“外来的旅者”之类的称呼。
断浪只当听不见妇人们的窃窃私语,他带着聂风走到村落的中心位置,在几栋漆了桐油的大屋旁,有一个外墙破旧的小院落。断浪遥遥指着那个院落,道:“就是这里。”
聂风心里隐隐激动起来,在断浪牵着马往院外的枯树上栓的时候,他推开了破旧的院门。吱嘎一声——秦霜朝聂风望来,似乎一愕,眉眼间荡开了淡淡的笑意。
聂风和秦霜的对视被一道清脆的笑声打断,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扑到秦霜怀里,欢天喜地的叫着:“好哎好哎!秦哥哥好厉害,这么轻松就把小鸟送回去了!”
秦霜将树上摘下来的一枝花插在女孩的辫子旁,又亲昵的拍拍她的头,温和的说:“放心吧,小鸟的娘亲会好好照顾它。不过小朵,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待会钱大婶就该逮你来了!”
叫做小朵的女孩扁扁嘴,朝着秦霜做了个鬼脸,就像一道风一般穿过聂风的身旁,消失在门外。秦霜循着小朵离开的方向,望着聂风的眼神微微有些空洞:“是不是我太过清醒,这是风儿你第一次入我梦来。”
月余不见,秦霜消瘦了许多。他穿了一身粗布青衣,衣管窄窄却空荡荡,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明明是按照自己体型做的衣裳,却颇有些撑不起来。他说自己很清醒,看样子却是时常失眠,两个黑黑的眼圈明晃晃的刺着聂风的眼。
聂风勉强笑道:“霜师兄,你还说自己清醒,‘白日梦’这样的说法也想得出来!”秦霜点点头,他的双眸一直是沉寂的,近看其实是哀伤。他喃喃道道:“更荒谬的是,我梦见风儿你站在阳光下,笑眯眯的打趣我。我摸过你的体温,试过你的鼻息,甚至和云师兄一起决定将你留在冰寒之巅的雪洞里,我怎么就做起‘白日梦’来…”
秦霜的眼里依旧淌着柔波,他总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聂风,而今这份温柔却显得苍白。聂风心里隐隐作痛,他垂下眼睑,低声道:“这不是‘白日梦’。霜师兄,我代你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