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与放债娃The Cowboy and The Pencil-pusher (S.C. Wynne)

　　他扬起一道平眉。“没有‘禁酒牛仔’好不好。”

　　“我打赌罗伊·罗杰斯①就永远不会沾烧刀子。”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①Roy Rogers，美国电影演员，塑造了荧屏上经典的牛仔形象，被誉为“牛仔之王”。

　　他的神情放松下来。“对。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牛仔呗。”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一个系着绿色围裙的中年妇女来到我们跟前。“嘿，科特。”

　　“好啊你，特鲁迪。”

　　她微笑道：“我见你拿到菜单了。我能给你们这俩小伙子来点什么喝的？”

　　“你有酒单吗？”我盯着菜单问道。她沉默了很久，于是我抬眼。

　　她对科特笑道。“他好可爱呢。”

　　科特也笑起来。

　　我脸颊发热。“你们不供应酒吗？”

　　她咬着下唇。“你当我们是什么了，野蛮人吗？当然有酒。红的还是白的？”

　　我起初以为她在开玩笑，然后意识到她确实无比认真。“噢，嗯……”

　　“我要啤酒。”科特听起来像在忍笑。

　　“我想知道红酒有哪些？”我紧盯着她，科特在一旁嗤笑出声。

　　“哪些？我不知道……就是一种深红色的呗。”

　　我皱了皱鼻子然后换了个方式问。“年份呢？是什么年份的？”

　　她用笔尖敲击着点菜本好像快失去耐心了。“你不知道今年是哪年吗？”她大笑道。

　　“我的意思是酒的年份。”

　　她皱眉。“你想让我去查查吗？我们是从‘小车杂货便利店’采购的。”

　　科特再次吃吃笑起来。

　　“算了。我要啤酒好了。”我抬起下巴。“你们有桶装啤酒吗？”

　　“为啥我对你问起这个毫不惊讶呢？”她叹了口气。“我们桶装的只有百威和百威淡啤。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喝这个。其他的我想还有一种德国进口的瓶装啤酒，前任酒保觉得有必要进一些存着。”

　　听她这副压根就不会知道那些瓶装啤酒到底放了多久的口吻，我觉得桶装酒才是正确的选择。“我要一杯百威。”

　　“先生您真会选。”当她迎上科特的视线她撇撇嘴。“小心点，亲爱的。别忘了上次你搅上城里娃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科特身体发僵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咯咯笑着离开了。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躲避着我的视线，看起来很不自在。我的好奇心当然被勾起来了，但是我管住了自己的嘴。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换了个话题。“选择上等腰肉肯定错不了。”他的视线盯着菜单不放。

　　我拍了拍肚子。“我在很多年误点了一份，分量超大的。我觉得我还是坚持小分量的路线吧，像是小号菲力牛排那种。”

　　他点点头，继续盯着菜单。

　　“也许我们应该讨论下马迪关于观光牧场的决定。”我边说边摆弄自己的叉子。“如果你再跟我说‘操我大爷’的话，我就把我的牛排打包走人。”

　　他放低菜单，缩回座位里。“是啊，抱歉。马迪和我在跟弗兰克谈过后感觉好多了。”

　　我放下餐具看着他。“所以我要不要带着我的食物走人呢？”

　　“如果我们拒绝你的建议会怎么样？”

　　“我会回去洛杉矶。”对于我们都清楚的部分我没有说出来——如果他们拒绝提议，我会开始行使针对马迪的止赎权程序。“你们要拒绝吗？”

　　科特向前倾身。“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喝的上来我再回答。”

　　“听起来不像是有希望。”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如果马迪答应，我爸会开心，我希望他开心，因为这样他就不会唠叨我。但是如果马迪同意了项目，我就得在这个小镇子里待上至少三个月。我爸觉得由我来监管这些投资项目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可以让我远离电脑。

　　像是听到他的话似的，服务员果然拿来了喝的，在她走后，科特才开始说话。“像这样的项目由谁来管？”

　　“目前是我。就像我在德州做的。自从我爸体力吃不消后，他就不再管了。”当我迎向他神秘莫测的凝视时，我有点呼吸困难。“所以马迪怎么说的？”

　　他抿了一口啤酒，用晒成深色的手指撇去嘴唇上的啤酒沫。“马迪希望加入。”

　　“真的？”一种近似宽慰的奇怪感觉涌了出来。我很困惑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不可否认我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我不骗你，我很惊讶。”

　　“你把马迪吓得六神无主。他知道如果他拒绝，你是绝对不会通融的。”

　　我的脸在发烫，但我绷住自己的表情。“他最终会感谢我的。他会成为一个富有的人。”

　　“在一些人眼中他已经很富有了。”

　　“你的意思也许是指‘朋友和家庭使他富有’这样的鸡汤？”我扬起眉毛。

　　“是。”

　　“拜托。我不是在说那些虚的。”我翻了个白眼，拿起菜单挡住自己的脸。“我意思是他会变得有真金白银的富有。”





第六章





　　刚点完菜，我就喝完了大半的啤酒，些许紧张也一并从我体内流走。我很惊讶马迪会同意我的建议，但并不因此特别高兴。我无奈地环视这昏暗的小餐馆，将记忆中自家海景房的画面从脑子里赶走。“锈钉旅馆”及其毗邻的小餐馆将在我远离家园的未来数月里，充当我的新家。

　　“接下来怎么办？”科特问。他抿了一口酒透过杯子边缘望着我。

　　“我有新的贷款文件，就在宾馆。只要从当地承包商那里拿到预算，我们就重新起草文件，这次会包含翻新牧场的费用。”

　　他叹了口气。“一想到周围事物将会改变就感觉怪怪的。”

　　我想从当事人角度出发这也许是一件可怕的事。“世事无常。这就是生活。”

　　他平静地审视着我。“也许吧。”

　　为避免更多的私人谈话，我决定谈点正事。“你们牧场现在有多少间工人宿舍？”

　　“六个，但是只有两个在使用中。”

　　“你住那里头吗？”

　　他摇了摇头。“不。我有自己的住处，在主屋后面。不大但是够我用了。”

　　我坐直身体视线故意望向别处。“像你这样的糙汉牛仔大概只需要一张床和一个痰盂吧？”

　　“我没那么挑剔。我都是随地吐痰。”

　　我忍住笑意。“真的吗？”

　　“当然。我跟我的马睡，而且他也不怎么介意的样子。”

　　“所以你并非单身喽？”我用舌头顶着脸颊内壁。

　　他撸了一把头发，粗声粗气地大笑了起来。“与其看我跟另一个男人搞对象，这个镇子上的很多人倒宁愿我跟我的马是一对儿。”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发言，他紧盯着我的视线。

　　猜对了。看来本杰的情报很准确嘛。

　　难道是因为他发现我也喜欢男人，所以跟我坦白不会有心理负担？ “毕竟是小镇子，我没说错吧？”

　　“是啊。”他瞄了我一眼。“谁也没个隐私什么的。”

　　“确实是。”我干笑一声。我想既然他如此开诚布公，那我就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性向。“我前不久呆过的那个德州小镇简直可怕，到处都是恐同的。我绝不能被他们知道我的闺房破事儿，不然我肯定会被挂在马屁股后面游街示众的。”

　　他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你是说弗兰克那片产业的所在地？”

　　我点头。“那人简直就他妈的是美利坚土老帽中的战斗鸡。”我抚摸着自己这件夹克的柔软面料。“可能我在那里比较扎眼。”

　　“你肯定扎眼啊。你搞这款发型的价格估计比这里人开的卡车还贵。”他笑了，这令他的话显得不那么挑刺。

　　“真挺吓人的。我甚至考虑过在那儿租个女朋友。”

　　“类似‘同妻’？”他咧嘴而笑。

　　“‘同妻’，‘同妹’，实在不行‘同大妈’也好啊。”我笑着垂下眼。

　　“我们本德尔不那样。我是说，这里当然也有个把败类。”

　　“一个混账东西都没有的话，我反倒会惊讶。”

　　“我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没有过问题。”他靠在卡座上。“这是个不错的小城。”

　　“我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确实是相当好。”我清了清嗓子。“你知道……除开差点被美洲狮吃了这事。”

　　他的笑容温暖又纯净，熟悉的悸动再次升起。

　　我坐直身体，希望用手中的工作来分散注意力。“那么总之……文件签署完毕后，我们会起草一些蓝图。你们拥有的土地要比弗兰克的大。理论上这里可以一次性容纳更多的游客入住。”

　　他咬住嘴唇。“马迪不想让牧场的氛围变味儿。”

　　我点点头。“当然不会。就像我说的。城里人来这里就是为了体验真家伙。我们必须扩大你们的后厨规模以满足更多的游客群，还需要修建专门的客房。客房宿舍的外观会保持原生态，跟牧场整体风格一致。屋内则是另一番光景。毕竟撒了一天野之后，那些温室里的花朵需要享受一些现代化的便利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