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娃与放债娃The Cowboy and The Pencil-pusher (S.C. Wynne)

　　他的下巴紧绷别开眼。“我真不该对有钱的城里小伙儿抱什么期望。”

　　我观察起他不快的表情，希望他变回轻松随性的样子。“我只是开玩笑。”

　　“你当然说是开玩笑。不过我猜你并没有。”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被弄脏。”

　　他目光坚定地回看我一眼。“太震惊了。”

　　我不自在地笑了一声。“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工作，不是吗？有体力劳动者，也有脑力劳动者。”

　　“对，”他干脆道。

　　“既然体力劳动者的智力不足以……”发现自己越描越黑，我做了个苦脸。

　　“哇哦。”他摇摇头。

　　他气恼的语调令我皱眉。“你生我气了？”

　　“没。”

　　“你看……如果我说了什么无礼的话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保罗，没事的。”他弯腰踢着倒钩铁丝圈使之嵌入围栏中。“我需要面对现实，就是这样。”他走向马匹。

　　他含糊的答复更令我困惑了。但是没等我发问，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我踉跄几步。我抓住了马鞍以免跌倒，皱着脸吐嘴里的泥土和杂草。“暴风雨要来了吗？”我望向远处的黑云。

　　他压住头上的帽子，看着我身后的天空。“看样子有场暴雨正在逼近。我想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公共小屋避雨，等到它停。”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将工具塞进鞍囊并翻身上马了。

　　“围栏弄好了？”我看看四周。早前在我们跟前的牛群已经朝一片小树林方向走去避难了。

　　“是的。上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想这次他不会再帮我了。我试着回忆先前他是怎么帮我做到的。我把左脚放在马镫上，抓着鞍角，向上一蹬，将右腿跨过马鞍。然后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再看过去，我看到他赞许的目光。

　　“真棒，城里来的菜鸟。”他拧了拧嘴角。

　　“谢谢。”没有摔个四脚朝天我实在太开心了。

　　“跟着我。”他调转马头向着远处那个小屋而去，我的马儿自然而然跟了上去。

　　如果在平地上是感觉有风，那么在马背上感受到风力则是平地两倍。我将衣服拉起来遮住鼻子，防止吸入尘土同时眼睛半眯。先前的白云早已被滚滚乌云所代替。我能闻见大雨欲来的味道，半空中不时划过闪电。短暂地艰难行进之后，我们到达了那个小屋。科特优雅地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小屋旁边的畜棚。然后他拉住我的小母马的缰绳，我才艰难地从这温顺的牲畜身上滑下来。

　　我扑了扑牛仔裤，看他从我的马鞍上解下午餐包。他递给我食物，把我的马也领到他的马那里拴好，之后打开门进入小屋探头四处看了看。他示意我一起进来，我刚向他跨出一步，一阵大风就将我直接推到他后背上。我抓住他的衣服努力保持平衡。

　　他发出一声闷笑，手伸到后面稳住我。“悠着点儿。”

　　“抱歉，”我咕哝道，为了不踩到他的脚，我向侧面蹒跚地让了让。“都是风吹的。”

　　“是啊，我知道。你通常不会这么友好。”

　　当我一进入小屋，干草和洗革皂的味道冲入我的鼻腔。小屋里挂着套索和缰绳，还有打着捆的干草靠在对面的墙上。当另一股强风袭来时，科特将我拉了进去并关上门。光线透过墙上和天花板的一些裂缝，射入幽暗的房间内。

　　“我们得等大约几小时了。估计暴风雨到时才会过去。”他站在小屋中间四处看看。“如果我是一个人，我可以骑马回去，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太弱了。

　　“我骑马回去没问题的。”我扬起下巴。

　　他咬着下唇。“呃，当然没问题。但是我不想害你淋雨。我们不如待在这享受午餐，稍后再回去就好。”

　　我耸肩。“怎么都行。”我四处溜达，碰了碰挂在墙上的皮质缰绳。“这个小屋是做什么用的？”

　　“我们在这里放一些干草和备用工具。免得在需要套索或者铁丝的时候还得骑马回牧场去拿。”

　　“明白了。”

　　“抱歉让你跟我一起困在这。希望你今晚没有什么安排。”他的语调显得很谨慎。

　　“算不上安排。布莱克邦可能要忙别的，所以我那也只是可能而已。”

　　“你本来安排今晚和他碰头？”

　　我其实没有与布莱克邦见面的打算。但是我看得出那样说会令科特心烦，于是我故意为之。“我不知道。也许吧。”

　　他满脸不高兴地咕哝着。

　　“更有可能是跟以往一样，一边跟本杰一边打牌抽乌龟一边享受客房服务餐。”他连一点笑意都没有表露出来。他这会儿肯定没刚上路时那么热忱了。那温暖的笑容就像之前的晴朗天色一样说变没就变没。他时而打情骂俏时而拒人千里，忽冷忽热的开始让我有点心烦了。“所以……我想问……你今天邀请我出来是出于私人原因还是公事？”

　　听到我的发问后他眉毛一挑。“什么？”

　　“我想搞清我们之间怎么回事。我不擅长捉迷藏，我更喜欢开诚布公。我觉得，这就是我的个性吧。”

　　“你还真是率直得要命，不是吗？”他拧起嘴角。

　　“我希望更多人像我这样率直。这样一来人际关系这种破事儿就更容易疏通了。”我看着他，为了回应我的话，他不安地动来动去。

　　“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讨论过项目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邀请是基于公事？”

　　他耸肩。

　　“因为，如果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时基于公事，我们多半应该谈项目才对。哪怕只谈一点儿。但是我们并没有谈过。”

　　“我忙着修围栏。”他躲避着我的视线。

　　“好吧。”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假装我们一路上没有擦出过火花。我们没必要搞得那么亲热。事实上，我们就不应该太亲热。但是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妈的，这一路上他明明暗示了几次那个意思的好吧。“我只是试图搞清楚你到底想干嘛。”

　　他盯着自己的脚，好像对于这个话题他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这种沉默只能令我更加火大。“你怎么忽冷忽热的。”

　　还是沉默。

　　我发出了恼怒的叹息。“我估计你是那种强壮又特别沉默的类型 。”

　　他清了清嗓子。“保罗……”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这对我来说就是火上浇油。“我现在本来应该在温暖又舒适的旅馆房间里大吃大喝。”我环顾周围这可怜巴巴的环境，此时正好有一阵冷风吹进屋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算我拜托你了：下次你想谈公事，给我打电话。”

　　“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你知道吗？你也不用费心了。我受够了。”

　　“保罗——”

　　“讲真。别说了。”我粗声粗气道。

　　他嘴部线条僵硬起来。“随你怎么说吧，城里娃。”他没好气道，转身捡起刚刚我进来时扔下的鞍囊。“你饿了吗？”

　　“不怎么饿。”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还真不意外。”

　　“你又要说我太瘦了？”我一边咆哮，一边朝角落里的一捆干草走去。我怒气冲冲地面朝他坐下，心里暴跳如雷。“工作伙伴通常是不会批评对方体重的。”

　　他慢慢靠近我，并从包里拿出的两个塑料纸包装的三明治和几个橙子。他把皮口袋扔在我脚边，然后递给我一个三明治和几个水果。“吃吧。我不想把这些吃的再带回去。”

　　我皱眉。“你怎么也得带着鞍囊回去吧。”

　　他出乎意料地在我身边坐下，将食物塞进我僵硬的手里。“你简直跟骡子一样倔。”

　　“我？”我瞪着眼。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吃你的午饭？”

　　“你当我是谁，五岁小孩吗？我饿了的时候当然会吃。”我差点就喊出“你又不是我老板”这句话了。

　　他嘴巴动了动，别开眼。“天啊，你脾气好差。”

　　“咱们应该好好谈谈。”

　　他重重叹了口气。“好吧。我邀请你出来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可以了吧？”

　　他温暖的胯部挨着我让我的脉搏很不稳定。“我不知道承认这一点为什么会这么难。”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那么难。”他咕哝着。“也许因为你是一匹光鲜亮丽的小马驹，而我是一匹饱经风霜的老野马。”

　　我歪嘴笑着。“你才不老呢。”

　　他大笑起来。

　　叹了口气，我说，“你看，我们不是非要做一些超越公务合作的事。我还是专注于工作好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那么多闲工夫。”

　　“比如给你的计算器换电池？”

　　“很好笑哦。”我炸毛了。

　　“冷静。我只是承认我喜欢跟你作伴。”当他看着我时，他眉间皱出深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