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墨又不怎么明白了,于是问:“哪样?”
未然脸红了红,“……就,就撩拨啊。”
轩墨点头表示又懂了。他心想:顾念景先前撩拨未然,撩拨完后,又反过来说是误会。既如此,同理可知:他现在纠缠自己,那么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也就会放弃了。想到这里,轩墨暗松了口气,还好,不会纠缠太久,自己不理会他等他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好。
晚上吃饭,不见顾念景在桌上。穆桓止觉得奇怪,在开饭前问未然,未然摇头说不知。然后穆桓止和拂诺二人齐齐看向轩墨,轩墨摇头也道不知。
拂诺倒不是真的关心顾念景吃不吃,他就是怕顾念景在这大过年的作妖。于是叫来上不了桌吃不成饭还饿的打转儿的汤圆,同他讲条件,“如果你能找到顾念景在哪里,我就让你上桌吃饭。”
汤圆眼睛一眯,眯缝着的眼中迸出精光,“拂诺,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拂诺摆手,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君子一言,你可真是抬举我。”
汤圆饿的肚子泛酸,也不同他扯皮了,说:“他没去哪里,就在后山那块儿。”
就在刚刚他被差去叫拂诺他们吃饭那会儿,碰见了顾念景,汤圆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就问了一嘴他要干嘛。顾念景说拜祭一下亲人,顺便同他说了下晚上不吃饭让他们别等他了的事。
“那你刚刚干嘛不说?”拂诺问他。
汤圆很会钻空子,偏偏还得卖乖,“你刚才也没问啊。”
拂诺:“……”怨我。
汤圆看着拂诺,巴巴问了一句 :“所以我现在能上桌吃饭了吗?”不等拂诺回答,立马又道 :“你刚才答应我了的 !君子一言,不,小人一言也不能反悔 !”
拂诺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答应他啊 !
于是汤圆欢天喜地的上桌美滋滋的吃饭。
顾念景右手挑着夜灯,左手挂着花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山走,鞋袜尽湿他也无所察。走了一段路,旺财嗷呜一嗓子低头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顾念景这才停住,寻了个稍稍能避风的地方,拿出花篮里的冥钱烧了,又引了三柱香给插雪堆里,神色严肃的拜了三拜,然后就着蹲着的姿势对着那团已然成灰烬的香灰絮叨。
他说了很多,大多颠三倒四,其中内容包括旺财今天有没有调皮,轩墨今天和他说了几句话,认的弟弟叫什么等。一个人絮叨了这么多,无一例外的情绪都很低落。旺财也感受到了顾念景这不同寻常的低落情绪,凑上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好似安慰。
顾念景薅了旺财一把,继续说:“我去过临都,林府已经不复存在,连旧址都没人记得。后来我又去了宋府,宋伯伯在我们家出事后不久就郁郁而终,宋寒没在府上,听说他考取了状元,又做了太子太傅。到底还是穆谦做了皇帝,当初林家被陷害害他喝下的那杯花酿没能要了他的命,却偏偏让林家一百二十余人给他陪葬。凭什么?凭什么……”
顾念景声音渐渐低下去,后来干脆沉默,只是紧握着的拳头深陷进雪地里,袖摆被雪水一寸一寸浸湿,又把挨着手腕子的那层衣服染湿,贴在他的皮肤上,给他冻骨的寒意。哪怕这样,他依然没动。旺财也难得体会一把它爹低落的情绪,很听话的没有动来动去,只偶尔拿鼻尖蹭蹭顾念景冰凉的脸颊,给他一些安慰与关怀。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念景像是终于有了意识,他吸了吸鼻子,胡乱搓了把被冻僵住的手和脸,慢慢站起来。蹲的时间太久,脚麻到完全没有知觉,顾念景整理好衣冠,再拜了三拜,才说:“善恶终有报,爹娘,我定会给林家冤死的一百二十余冤魂一个交待。”
山道刮过一阵风,卷走覆在雪地上的香灰。顾念景站在那处定了定神,才带着旺财一瘸一拐往回去的方向踏。夜灯被山风摧残的彻底失去了照明的能力,好在积雪反光也不至于让他摸瞎找路。顾念景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有幸了。
除夕夜是要守岁的。拂诺他们难得过一次春节,于是便同穆桓止他们一道守着烧有炭火的火炉吃着颗粒饱满的瓜子唠上两句不着调的嗑。
穆桓止捧着脸,也不太能唠进去,只百无聊赖的盯着火炉里的炭火发呆。拂诺撑着下巴逗他,“怎么?困了?”
“才不是。”穆桓止嘴上这么说,整个人还是悻悻的,“你们都不陪我玩,我好无聊啊!”
“你见过哪个大人还玩烟花的?”拂诺搅着垂下肩的头发说:“要玩自己出去玩。”
“哼!”穆桓止一张嘴撅老高,呛他:“汤圆也是大人吗?他都不陪我玩!”
汤圆忙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饺子澄清,“实不相瞒,我长了你二十有余。”
穆桓止:“……”仍然是不服气的。“那你还这么矮?”
汤圆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呛回去,“说得好像你很高一样!”
穆桓止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当然,我只是一时矮,哪像你,都是人类的而立之年了还这么矮!”
汤圆:“我这叫显嫩!”
穆桓止:“诡辩!”
汤圆:“啥?”
穆桓止显然不想说第二遍,哼唧着没搭理他。
汤圆:“……”书读的多了不起哦!
轩墨听他们斗嘴,只觉无趣闹的慌,于是起身告辞。刚走到回廊,就碰上了从后山回来的顾念景,旺财一看见轩墨就自动痊愈了从顾念景那里感染来的低落情绪,巴巴地凑过来拿脑袋蹭他衣角。这让洁癖成疾的轩墨受不住的一连退好几步直到背抵到回廊上的柱子上才不得不停住步子,“停!别再过来。”
这次说了五个字,比上次进步太多。顾念景有点高兴,叫住还想往前凑的旺财,“回来,旺财!”
旺财回头瞥了顾念景一眼,没上赶着往前凑了,但也没回到顾念景身边,索性趴到轩墨跟前不动了。
轩墨:“……”
顾念景:“……”
“哥哥!”穆桓止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抱住顾念景腰身,“你终于回来了!”
顾念景摸了摸他的头,“有事找我?”
穆桓止点头如捣蒜,拉过他的手就往院子里拽,一叠声地说:“哥哥哥哥,快快快!!!陪我放烟花,师傅他们都不陪我的!”嘴上说着手里就塞给顾念景几根烟花,“哥哥,这个可好玩了!”
顾念景看着手里被小孩儿硬塞来的的烟花有点犯难。不为别的,只因手心握住的几根小玩意儿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因为顽劣性子而疯玩烟花被火星子灼伤后留在手背上的疤。往昔疼痛已不再,却留了道疤提醒着他孩提时代的顽劣行径。所以这般情况,往往又易产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顾念景孩提时代虽顽劣,但总归是个孩子,手背被烫了疤,心里难免被阴影笼罩。如此,对于穆桓止的盛情相邀,他就有了拒绝的理由。总归没脸没皮惯了,他也不怕被小孩儿笑话他惧怕放烟花这一事实。想通这些,他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回绝,就被穆桓止抢了话头,“哥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顾念景一颗微凉的心被穆桓止这少有的关怀熨帖的逐渐回暖,习惯性伸手摸了摸穆桓止头发,道:“那哥哥看你放。”
“嗯,好!”
虽然没找到人陪自己放烟花,但穆桓止还是觉得高兴,这是他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年。即便身边没有宫娥围绕,席间没有宫食可赏,但他却没觉得空虚,他回头往屋里看了眼———拂诺食指绕着发尾扫正在会周公的汤圆脸颊,未然捧着瓜子,面上带着和煦的笑。他又把视线转向外面———顾念景正低头看他,桃花眼里酝着笑,轩墨抵在回廊外的黑颜漆就的木柱子上和巴巴地瞅着他的旺财对望。看到这些,穆桓止胸腔内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所占据,半点空隙都不留。
他想:这大概是人生的另一种圆满。
他拿出火折子引燃烟花上的引火索,烟花被引燃的一瞬间,大雪突降。红的光,白的雪,交相辉映,穆桓止大笑大叫着甩着烟花在院子里燃放。动静太大,扰得汤圆一通好梦都没梦完就被吵醒,拂诺和未然见穆桓止笑的开心,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拂诺走出去看他,小孩儿正甩烟花甩的起兴,见他出来,笑着叫他,“师傅师傅!看我玩烟花!”
拂诺也笑着回应他,“看着呢,桓儿小心点,别被烟花烫了手。”
穆桓止又笑着应下,“好!”
“自从桓儿从黑风寨回来,人就变得开朗了许多。”是未然站到了拂诺身边。
拂诺笑容不减,看着庭院里疯跑的孩子,点了点头,道:“总归是个孩子。”
未然闻言甚为赞同,“是啊,总归是个孩子。”
山下传来阵阵钟鸣,一声高过一声,荡开在雾宿山间。钟鸣后,又是一阵鞭炮的噼啪声响,然后礼花入天,璀璨夺目。子时已近,新的一年,伴着钟声鞭炮声,裹着人声落雪声,终于到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临安,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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