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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妹妹的红楼梦 (法式杂鱼汤)



  这一下贾母彻底没辙了,她只剩两条路可走,一是派人送去嫁妆单子,清点后回收,从此跟林家一拍两散;二就是闭门不出,熬过今日表达自己不想要回女儿嫁妆的意愿,放弃掉拯救元春的最后一线希望,继续想以前一样黏在林家后头看白眼。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很有骨气的贾太夫人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者,她咬着牙命令贾赦去大理寺送嫁妆单子。贾赦不肯,他好不容易跟林家攀上了亲家,被贾母这么一折腾,他们退婚怎么办?那他还上哪儿去找个侯爷当亲家?他不干!老二家的干的丑事,让他自己去丢脸吧。

  贾母想一想,倒也同意,虽然只是口头婚约,但是大房到底还是和林家牵在一起了,他们那样的读书人,轻易做不出悔婚的事儿来,贾母越发坚定自己的选择了,拿回嫁妆救起元春,什么都能摆平了。就算真有万一,还有迎春这条线牵着呢,她就不信绯玉能眼睁睁看着未婚妻家落魄潦倒,迎春出身本就不高了,要再没落一成,他脸上也没光。对于绯玉性格中死要面子的坚持,贾母自信还是了解透彻的。

  孰料,贾政也不肯去,他装模作样的把王夫人“痛斥”一顿,随后“羞愧万分”的回书房自省去了。贾母本也不舍得放心爱的儿子去受绯玉那个刁钻小子的羞辱,立马温言劝回贾政,随口就吩咐叫贾琏去。

  贾琏更不情愿,凭什么一样是孙子,风光都是宝玉的,丢人都是他的,他不干。贾琏非常光棍儿的往门槛上一坐,翘起左脚掰掰揉揉捏捏再摸摸,两手一摊,告诉平儿道:“告诉你奶奶去,爷崴了脚,叫那父亲的帖子去请太医。”

  平儿乃是凤姐儿的心腹,凤姐儿所有事她皆尽知晓,就连跟王夫人掰了那会儿她都知道的比贾琏早,这会儿挑眉一笑:“丰儿,扶二爷回屋歇着,我去回奶奶。”

  王熙凤跟贾母面前赔了半天不是,又述了一回苦,只说贾琏近几日老骑马往外跑,一不留神就崴了脚,现在真是一步也动不了了,任凭贾母怎么指桑骂槐,就是不肯接茬儿。贾母无奈,就算明知道贾琏是装的,可是却也做不了什么,她一个老太太,横竖是不能闯到成年的孙子房里去揪人的,别无他法,只好找了东府里的贾珍出面。

  这一回,贾母一开始就排出了气势,毫不客气的吩咐贾珍立刻去办,连个辩论推脱的机会都不给。贾珍虽是族长,可是上边还有个贾敬压着,贾母又是祖辈,更兼二品诰命乃是贾府女眷中最高的,由不得他不听,只得慢腾腾骑着马,一路骂着往大理寺过去。

  大理寺卿脸色更差,马马虎虎对了一遍,甩手把单子扔了回去:“都对,去那边画个押,赶紧抬走抬走,衙门都快成杂货铺子了。”

  贾珍陪了个笑脸,抬手就要往大理寺卿袖子来塞荷包,被提着名字喝住:“贾将军,本官不受你这一套,自重点儿,就快收回去,待叫破出来,大家不好看。”

  贾珍在东府里是个威威赫赫、说一不二的主儿,在整个贾氏宗族里能不给他面子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现在在衙门里被一个三品官驳了脸面,气上心头,看也没看状子,抬手抓笔胡乱画了一押,揣上就走。一路走还一路气,看着身后明晃晃的八十八台箱子、柜子、捧盒……看得眼热心动,又想起西府里为了盖园子用了他会芳园一大片地方,还拿了十万银子,顿时走不动了,吩咐队伍走到一条小巷里,下马翻检半天,点出约值十五万有余的什物,命令道:“抬回府里去。”

  管事一愣:“爷是说,抬回咱们东府?”

  贾珍一脚踹在那人腰上:“废话,不抬回东府难道给西府送去不成?他们还欠着爷的银子呢,就拿这些抵了,等他们什么时候还出钱来什么时候再来要。走走走,快走。”

  贾母一见抬回来的东西数目和价值都不对,心中立刻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她一时还没想到贾珍胆敢从中截胡上去,毕竟她已在贾氏一族中作威作福多年了,压根儿想不到贾珍这类小辈胆敢对她阳奉阴违,心思直接就转到林家扣留上去了,心中又惊又怒。

  在贾母想来,林家是不会留着这么大的把柄给他们抓的,这少了一半的嫁妆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后招呢,偏她又想不明白,唯有焦虑不堪。

  王夫人心急元春,一听说贾敏嫁妆进了门,立刻便来索要。贾母心烦意乱,不爱搭理她,随手就招了鸳鸯过来,让她领着王夫人去把白玉观音取来,临走前,特特吩咐了鸳鸯,只许王夫人拿观音,别的不准动,她可没忘了这女人当初把陈氏和聂氏的嫁妆倒卖了多少。不过她心安理得的忽略了自己分走的份额,当初上堂对质的时候,她为了补缺,忍痛把诸多器物都还上了,现在手头剩下的不足五千两银子,可王夫人当初变卖的那些却一分钱也没分给她,要不是看在宝玉和宫中元春的份儿上,她早暗地里收拾王夫人了。

  王夫人跟着鸳鸯到贾母的私库里去拿观音,惊喜的发现,观音居然不在其中。这说明了什么啊?这说明林家小子贪污啊!他们贪掉了贾敏的嫁妆啊!连死人财都不放过,这是该天打雷劈的啊!王夫人激动的浑身发抖,这样千真万确的证据呈到御前,让皇上好好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到时候还愁皇上不心疼元春受的冤屈吗?!她就知道,她的元春是冤枉的,她也是冤枉的,真正黑心贪财的是那几个破落户家拣出来的土匪小子,都是他们算计了她,害得元春被牵连降位,这一回,就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滋味。王夫人在盛怒和兴奋中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自己定位在了阴谋家和陷害者的层面上。

  王夫人雷厉风行,一个晚上就说服了贾政,第二天一大早就上折子狠狠参了林殷玉一本,指控他偷盗私占亡母私产嫁妆,连同林家另外六子也一个不落全拴在一条藤儿上,怎么难听怎么说。原本贾政是没有资格上朝奏本的,就算他要参人,也得写了折子请本部尚书代为投递,可是偏巧那天是太上皇十日一次的训政,随手一翻竟发现贾代善的儿子有折上奏,于是开了后门,让贾政当堂面陈。

  贾政二十余年不曾上朝,那点子面圣的规矩,早忘得差不多了,还是当日元春封妃的时候他入宫谢恩前现被礼部培训了几个时辰,这会子猛听太上皇传召,惊慌无措之余错拿出了当日的训练成果权充面圣之礼,结果被礼部尚书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御前失宜。

  贾政在吏部尚书挑剔的目光下越发战战兢兢,他原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当日为了迎女儿回家省亲还特地让好几个请客斟酌数日写了一篇骈四俪六背了两个月,现在临时面圣,他能把话说清楚就不容易了。

  太上皇听得稀里糊涂,皇上听得昏昏欲睡,众大臣站在下边偷偷打哈欠,各个腹诽:这位贾员外郎能不能先学会说人话再来上朝啊。

  两个时辰后,唯一一个还清醒着并听明白了人居然是殷玉。他罕见的爆发了:“贾员外郎,你说话要有证据,昨日你家人、我家人、大理寺卿三方对目签了字画了押,一切都没问题的,凭什么今日就要诬陷我们?哼,你们家强占别人财物惯了,就当人人都和你们一样吗?你少拿那副小人的心肠来度君子之腹。你究竟是个什么主意,竟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我林家?别太过分了!我父亲亡在任上,举家悲痛欲绝,你们却打着亲戚的名义企图夺我家产,我们忍了;你们接娘娘没摆设,想打我妹妹房中器物的主意,我们拿了万金之物相借,结果却被私自传递入宫,摆明了有借无还;现在为修园子没了钱,上门讨要先母嫁妆,我们好好的收拾齐了送过去,怎么,还想多讹一笔不成?”殷玉越说声越高,直被气得脸红头胀。皇上被惊醒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心上人一喘一喘呼吸困难,直接火了,抡起龙案上的砚台劈头砸了下去:“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级可以在朝上指着上官啰唣?还有没有个尊卑上下?”

  太上皇好梦正酣却被儿子吼醒了,满心不快,头不抬眼不睁,也跟着往下撇东西:“放肆东西!大殿之上是给你们吵架的吗?究竟为了什么,闹得体面都没有了?”

  上头爷俩儿一吼,底下众官全精神了,一齐趴在地上,相当有节奏的请罪:“臣等该死。”

  贾政早被砸蒙了,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只知道请罪:“臣该死。”

  皇上趁着众人低头的空当赶紧揉揉眼睛,掩盖掉自己睡出来的眼泪,重新作出威严的姿态,很权威的喝道:“你既知道该死,怎么还敢构陷重臣?”托福于万能的皇极殿首席公公,皇上在抹脸的一分三十秒里掌握了之前两个时辰的主要信息。

  贾政喊冤:“臣不敢。事实就是如此,臣妹的嫁妆比照单子上少了整整一半,臣母和臣媳均是亲自清点过的。”

  皇上“嗤”的冷笑一声:“你娘和媳妇?那两个侵占长房长媳、长嫂嫁妆,最后赔不出就拿长房二奶奶嫁妆添补的女人?她们是一边清点一边往自己腰包里装的吧,那剩一半还真是挺稀奇的,朕还以为会分文不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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